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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拗不過顧子鳶,唐井富低低一嘆:「是盧欽懷。」

  終日打雁,終讓雁啄了眼睛。

  早在盧志乾犯事而自己硬要辦的那時,他就知道在京城勢力龐大的盧欽懷不會輕易放過他。

  盧志乾雖是盧府次子,但向來得寵,只是個姨娘的生母非但母憑子貴,盧志乾在家中的地位甚至比身為嫡長子的盧志坤還來得不容動搖,在宿州要是誰動了盧志乾,哪怕只是一根毛,盧欽懷都會加以千倍、萬倍地奉還。

  商家勢力向來盤根交錯,更遑論是身為京城布商大宗的盧家,凡是有些眼力的,皆斷是不敢與盧府作對,可偏偏就是這般恣意妄為讓他這個小縣令看不過去。

  只是幾句話的得罪,就換得一夜間家破人亡;只是走在街上,卻就得讓人擄進花街奪走清白;只是看不對眼,就被亂棍打得命去了半條……王子犯法也該與庶民同罪,何以就是家中多了幾分臭錢,盧府就能不把人命當命、不把女子的貞潔當一回事?

  既然開了頭,他就自然不會罷手。

  所以他一直在等,每每相拒那些打通關的銀兩、推阻盧家和林家的說情,他就是在等盧欽懷忍不下怒氣、對自己發難的那一日,好逮個人贓併獲,一舉讓之下獄。只是沒想到盧欽懷的隱忍不發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居然等到自己來了太倉知州府後才出手,這也才莫名陷了顧子鳶於危難之中。

  「要抓盧欽懷需要物證與人證,最強而有力的,就是逼著他對我下手。一旦逮到那些人、有了口供,要問盧欽懷的罪就不難了,可我沒想過會累妳一同受罪……確實是唐某錯算了。」唐井富望著遠方開口,話裡有些自責。

  「我介意的從來不是那些。」顧子鳶擺擺手,繼而擰緊了眉,略有所思,「是盧欽懷啊……說老實的,早在你抓了盧志乾入獄時,我就猜到他爹不會輕易放過你了,當時我還樂得很,覺得終於有人能替我好好教訓你一頓,能等著看場好戲!可沒想到的,卻是這頓教訓連我也算在內了。」

  顧子鳶的口吻裡先是充斥著幸災樂禍,後頭卻又滿是沮喪的悶悶不樂,唐井富聞聲後不禁挑高了眉,終於問出了他一直想不透的事。

  「顧小姐,在下是得罪過妳麼?」不然,怎會三番兩次見著自己時,顧子鳶都是一副炸毛樣?

  此話一出,這會兒換顧子鳶挑高眉了:「你不記得了?」

  「還望小姐告知,替唐某解惑。」

  她抬眼望去,發現唐井富露出滿面疑惑,看似是真不知實情而非裝傻,這讓她頓時有些氣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惱了這麼些年,顧府一朝險些家破人亡的慘境還歷歷在目,可罪魁禍首卻於此時毫不知情地向她「求解」,荒謬如斯,又有幾人禁得起此般捉弄而不吹鬍子瞪眼?

  張嘴閉嘴數回,深深吸進一口夜裡的冰涼後,顧子鳶才忍住了想把唐井富踹下樹的衝動。

  她露出笑臉,字字卻是咬牙切齒:「……得,這帳等咱們安全了我再跟你算,省得我現在直接挾怨報復,一腳就讓你去見閻羅王。」

  「顧小姐……」

  對於這血海深仇般的言論,唐井富更是滿頭霧水,張口就想追問。

  「住嘴,別逼我對你下死手!」顧子鳶截斷他的話,直接轉了話題,「既然已經查到背後是盧欽懷的主意,那你可有下一步對策?」

  見顧子鳶不肯多談又轉而提起了盧欽懷的事,唐井富只好跟著從善如流。

  「按估算,這第一批追兵若是今夜找不著我,錯失了大大的良機,明日就勢必會引得盧欽懷大怒。我已讓蕭盛多加注意盧府動向,一旦盧欽懷增派人手,那我取得證據的機會便能大大增加。」

  「嗯,誘敵深入,甕中捉鱉,這確實是好計,但照咱們這樣躲下去,我怕到時先被捉的會是我和你這兩隻鱉!」顧子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盧欽懷若是眼見遮掩不住,要來個破罐子破摔,拼給他魚死網破的,唐井富又是能耐他所何?

  「顧小姐,妳向來與盧府毫無恩怨,想來若是被抓了,礙於顧府的面子,盧欽懷就算不想放人也得放的。」

  顧子鳶聞言大大一僵,臉上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怔了好陣子後,轉過頭去就是一頓嗤之以鼻。

  「唐井富,唐大人,您真是真知灼見,英明神武,斷案如神──卻簡直是一等一的傻啊!」她搖著頭,瞧著他的目光滿是鄙夷,「你忘了【碎棠軒】裡的事?林得諾當初央我過去同當說客,可我不但沒幫腔,反倒是偕手落井下石,你想林家不會把這事和盧欽懷說嗎?那盧欽懷聽了以後,又會大人大量地不遷怒於我嗎?唐大人,您也真是貴人多忘事,腦子特別不靠譜,這讓我對於咱們的安危實感堪憂啊。」

  被這麼一搶白,唐井富頓時愣住了,他大大攏緊了眉,暗暗思索。雖然布行和酒肆是兩種行當,但商字一家親,想來盧欽懷也不好意思為難以酒業稱霸太倉的顧府,可顧子鳶的這番話卻驚醒著自己,莫非,他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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