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七章】



  自從顧子睦甩門而出,素瑛就擔心得不得了,一直緊張兮兮,每到用膳或就寢時間就問我是不是要去請姑爺回來。

  請?請個屁!

  他那什麼架子?不就是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嗎?他以為自己很低調,事實上高調到不行,真當我沒聽過八卦,不知道他每日都派人送禮給蘇泗貴,希望他大發善心好成全他和蘇慕青?

  顧府表面上由著他去,實際上比他這白癡少爺還清楚狀況許多。愛錢愛到巴不得睡金庫的蘇泗貴突然悔婚是為什麼?不就是聽聞宿洲新上任的縣官年輕有為嗎?還聽說人家後台很硬,有個叔叔是四品官,更有個表姊在宮裡當貴人。

  攀了你顧家頂多稱霸太倉,但攀了這門,說不定日後可是個高官夫人。這樣一比較起來,酒庄壟斷企業又算哪根蔥去了?就他一個被愛沖昏頭的傻子,每天蹲在門口想多瞧蘇慕青一眼。

  現在吃不到葡萄還跑來踹我這個旁邊的瓜棚,真當我好欺負啊?姊姊我看連續劇都是熬通宵的,耍心機我可不輸你!

  冷宮?哈,涼得正合我心意。愛睡書房就讓他睡去,這樣分居最好,床大我一個人躺才不用擔心有強暴犯會撲上來。






  可惜我唯一錯就錯在沒有先告狀。

  不過我也沒這麼陰險就是……

  當苳姨,就是擁有內院管家氣勢的女子,跟著第一天傍晚就硬性插入我屋裡的ㄚ鬟小娟一同出現時,我就知道麻煩大了。

  內院人力派遣也是要花銀兩的,我說怎麼這麼好,顧子睦有小六跟著,我有素瑛,還額外分配一個平頭整臉的小妹妹給我使喚,明擺著放眼線監視。

  我也不是不懂,但我就不想低聲下氣去求顧子睦回來。

  是他先惹我的耶,憑甚麼我要低頭啊?

  他倔我拗,所以上頭的關切就來了。

  苳姨看著我,眼神和表情雖然溫和,可氣勢就跟歐陽氏差不多,是種隱隱的銳利會往臉上刺過來。

  苳姨姓顧,聽說是當年歐陽氏出嫁的陪使丫鬟,一路忠心耿耿到現在,成為歐陽氏最得力的左右手,由於她忠誠到願意放棄婚嫁,所以後來歐陽氏賞賜了顧姓的名分給她,讓她死後可以入住顧氏宗祠享有香火。

  她挽著成熟婦人的髮髻,近四十的容貌比歐陽氏看來年輕,深棗色的衣袍更添威嚴,管著一院子裡所有ㄚ鬟奴婢的生殺大權,是這些下人的頭頭。

  「二少夫人,小娟同我說道,您和二少爺已爭吵分房兩日,此事當真?」

  「是。」我點頭承認,「那日回房後,子睦有些怏怏不樂,我問了他不肯說遂起了爭執。是我多嘴,苳姨可別怪罪他。」

  她的眼神轉了一圈,心底有答案卻沒說破,只是拍拍我的手,說顧子睦是生意上遇到問題所以才遷怒於我,今晚她會讓子睦回房睡,讓我放寬心別太難過。

  我悶悶不樂地應了,她當我真的很傷心,臨行還囑咐小娟去燉補品給我喝要當補償。

  苳姨的誤會這麼大,歐陽氏的命令幾乎立馬一箭射過來,當晚用餐前顧子睦就臭著張臉回來了。

  素瑛和小娟看到他高興得很,素瑛小跑步去備菜要擺滿房裡一桌子,小娟當然是奔著要去回報現況。

  人都清場後,小六也不知道是先收了指示還怎樣,反正他往門邊一站,起手便順勢關了門。

  「苳姨那,」顧子睦咳了咳,「我聽說了。」

  「喔。」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胸肉,裝作沒看見某人推了推自己的碗地往嘴裡放。

  「妳……」他拂袖一甩,「真沒一個為人妻子的樣。」

  我把肉吐出來,瞇細著眼看他。「哪裡哪裡,你不也毫無一點為人夫婿的樣?」

  他又讓我頂得沒話說。

  看他這樣子,跟當初娘說的模樣出入可真大。不是說謙遜有禮、是個翩翩公子嗎?我看他的偏是偏心的偏,整個心思都想著蘇慕青,連我都不想應付一下。

  「妳話不能好好說麼?牙尖嘴利。」他抱怨著。

  「以子之矛攻彼之盾,你若肯好言以待,我又何必口出惡聲?」我淡淡回應,「你是司馬昭之心,全府上下應該無人不知曉。我是直了點,若覺當日是我削了你面子,你回我一禮我就同你賠不是,如何?」

  我又拿出同一套理論。

  畢竟緩了兩天脾氣,過了氣頭還計較什麼?我也覺得我有些太殘酷,現代人談個戀愛都會尋死尋活了,何況婚事不能自主的現在?我用自己無謂的高標準去挖他血淋淋的傷口,是真的過份了點。

  顧子睦聞言又露出類似當日的驚訝,但他恢復極快,沉著臉在思考。不消幾秒,他站起身子拱手朝我一揖。

  我請他坐下,斟了兩杯酒向他陪罪,甚至好心地夾了一塊雞腿給他。

  當然,顧子睦的眼神又研究起我來,我默默吃飯,不跟肚子餓過不去。

  看了我幾分鐘,他收回眼神拿起筷子,邊用餐邊問:「那日我曾很想問妳,為何不追究該人對妳的污辱?」

  「唔,這有些難啟齒,我擔心我說了便又招你定我口惡的罪。」

  他挑高一邊的眉,「但說無妨。」

  「是你想聽,並不是我自願說的,可記著了?」我盯著他點頭承諾,才接著道:「若是路邊野狗咬了你一口,你會想咬回去麼?何況你已經賞過幾下悶棍,再咬這麼一口,不覺以小欺大?做人嘛,給自己留點後路豈不好?」

  雖然我蠻後悔的,一想到李秉釗那個M色胚我心情就不好。

  顧子睦聽完又開口「妳」地要噹我,我睞他一眼,提醒他自己剛剛答應的事。

  「岳卓我是知悉,樸實真誠出名,怎出妳這罵人不帶髒字的女娃娃?」他略帶感嘆的,拐彎說我是好竹出歹筍。

  去他的熊!

  剛剛才說要好好談話,現在又挖苦我,是嫌沒被我罵會不舒服嗎!

  我正想發作,但他突然微彎嘴角地望過來。

  「雖是下俗之喻,可妳這般心思很巧妙,顧某得見識了。」顧子睦給了我一個讀書人的致禮,又問:「那麼妳方才又是再為自己留後路了?」

  唉,腦筋轉的快的人就是麻煩。

  「你和那個無賴不同。」我停下筷子,不知道怎麼跟他說。「顧二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倆應當順從相偕一生。可你心有掛念,我又是趕鴨子上架,不對稱的兩只鞋硬湊一塊兒能有好下場麼?我呢,只想安身過日,既願上花轎我就無怨言,還請顧二少高抬貴手,咱別互相折磨可好?」

  顧子睦聽後驚得筷子都掉了。

  我替他拾起來,小娟和素瑛又剛好回來,我們的話題被打斷,匆匆用完晚膳,我蹲在房裡做我的破香包,他持本書留在小前廳就著燭光閱讀。

  只是他一直哼哼唉唉,翻著書卻想著心事,我想那本不知道是什麼碗糕的東西應該一個字都沒入他的眼。

  那段話是我磨了兩天才講得好的漂亮說詞。這年代是有貌合神離的夫妻,但假夫妻可能就沒有,男人都是小頭生物,沒道理送上床的蘿莉不吃。我是好運,顧子睦惦念著另外一個蘿莉,以對愛情忠貞的想法,他是暫時不會咬我,但這能維持多久?一旦對蘇慕青死心,大概不是將就我就是另娶小妾。

  我想過了,出嫁可以,但我沒辦法將就。

  要嘛他就直接娶小妾,讓我蹲冷宮蹲到死都沒關係,反正就是不要當他娘的充氣娃娃。

  以前很愛聽的流行樂我一直覺得貼切,還會寂寞,還會不甘心,所以想唱一唱就讓自己死心,誰知道越唱越入心,只得咬牙忍著慢慢等日子過去,一切該死的孤單就會和我告別。

  繡著針腳,我很低很低地哼了幾句。

  「喜歡的人不出現,出現的人不喜歡……想過要將就一點,卻發現將就很難,於是我學著樂觀,這樣孤單一輩子……」

  「那是什麼曲子?很陌生的曲調。」

  我驚得抬頭,才發現哼歌哼得太專心,連顧子睦早就攜書走到我面前了也不知道。

  窘了,這古代歌謠我可只知道《廣陵散》的曲目,但這好像很久前就失傳了?情非得已,我只好瞎掰說是我自己編的。

  「妳懂音律?」他可吃驚了。

  你是說宮商角徵羽還是Do Re Mi Fa So?

  揩揩額角的汗,「呃,略懂。」

  他點點頭,拉開椅子在我旁邊坐下。「我倒不知妳如此多學,莫怪見解獨到。」

  是說,顧子睦這樣算不算黃鼠狼給雞拜年?

  每次開口不是酸我就是譏笑,現在卯起來稱讚的真讓人害怕。

  他坐下來之後顯得有些坐立難安,不是翻書冊就是企圖偷看我在繡什麼,一副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

  他不嫌煩,我還覺得礙眼。

  我放下針線,倒了杯茶給他。「有話要說?」

  顧子睦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驚喜釋然的神情,但他還是做做樣子咳了咳端起茶杯喝一口。

  「岳寧香,妳很聰明。」他讚道。

  「多謝。」我皮笑肉不笑的,拾起香包補兩針。「有話大可直說,我不大喜歡拐彎抹角。」

  這會兒顧子睦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好氣魄。」他喝道:「我想妳同我演齣戲。」

  氣魄咧,那是要跟我燒黃紙拜把子嗎……呃,他剛剛說什麼,演戲?演什麼戲?

  猶納悶,他一掌抓了過來握住我的手,連針尾不長眼戳了他都不在乎。

  「做我的妻子。」

  ——啥?!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伶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