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回途的路上人變少了，萊斯特也就沒有再勾著我肩膀，他只牢牢握緊我的手，用種散漫的步伐陪我走回家。

　　「萊斯特。」

　　「嗯？」

　　「你，不逛街嗎？」我還以為他是要逛街才拉我來的。

　　「逛街？」他似笑非笑，「如果妳想逛的話，我可以包下整棟台北101給妳。」

　　「……紈褲子弟。」

　　抱歉，算我白目，我忘記老妖怪吸血鬼都有統一形象，叫做「有錢」。

　　這大概是N百年前留下來的純金很值錢，加上腦袋聰明理財有道，到這年代來也的確是該很好野才是。

　　不然叫我想像一個流浪千年的乞丐吸血鬼……那是什麼鬼樣子？

　　我敢打賭萊斯特一定又偷窺了我腦袋，因為，他在偷笑。

　　在我還沒瞪他之前，他老實招認：「抱歉。但實在是太好笑了……我還沒看過哪個同類穿得這麼破過，這種樣子要怎麼去迷惑人類？」

　　……也是，他們靠的就是皮相。我想，就算俊俏如裘得洛但一身骯髒，應該也不會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除非先洗澡）……這根本就像是活生生的路上燈籠魚嘛。

　　「燈籠魚？」他愣了愣。

　　我白他一眼：「你不知道燈籠魚是深海魚嗎？深海裡黑漆嘛烏的，只有他老大一個點燈，小魚跟飛蛾沒啥兩樣都有趨光性，等他們喜孜孜地衝上前只會看到一張大嘴把他們吞掉。這叫做設陷阱而不是見鬼的願者上鉤。」

　　就像吸血鬼影集裡的吸血鬼個個都光鮮亮麗、男的帥女的漂亮，連媚惑都不用，勾勾手指頭就一堆盲目男女衝上前，等著一夜春宵或一夜致命。

　　最佳範例就是，我頭一夜遇上萊斯特時，那個倒在暗巷裡的倒楣女子。



　　可其實我一直對自己訥悶。

　　萊斯特是吸血鬼，是一個不爽就會宰了我的恐怖生物，但為什麼我不是跟一般人一樣，邊尖叫邊丟蒜頭地逃跑？反而選擇讓他留在我身邊（雖然是他賴著不走的）。

　　是因為萊斯特太帥？

　　草草瞟了他一眼，的確是很帥，帥得，只要多看旁人一眼，就會有數不盡的女人拿著手機號碼上前搭訕。

　　我不止一次示意萊斯特，他可以挑個中意的另結新歡，然後背地偷打如意算盤等他離開，但萊斯特總出乎我意料，他沒正眼瞧過哪個女人，在我面前時。真不知道，這種專情樣貌是否也算在誘拐我的招數之內？

　　還是我有被虐狂、喜歡被咬？

　　噢，不，馬上駁回。每次讓萊斯特「用餐」時就算是催眠狀態，我也痛得半死，我甚至想過拿個點滴把血抽出來再給他吸，搞不好還比較不痛一些。

　　又，難道是我真的不甘寂寞想找男人想瘋了？

　　那為啥我不乾脆去牛郎店裡挑一個算了。好歹人家經驗豐富，我又是付錢大爺，倍受尊榮的豈不更好？哪需要讓萊斯特這邊咬咬那邊啃啃。

　　等我轉光腦袋能想的理由一圈後，只剩一個很可怕的可能性選擇。但我連假設都不願意就撇了開，一副表情正常地站在門外掏鑰匙。

　　「曼，」萊斯特探手奪過我的鑰匙。「最後一個理由是什麼？」

　　「萊斯特。」你又來了！

　　「我知道我不對，不應該又偷聽妳的念頭。可是，曼，我不明白妳為什麼要沉默，從妳跟我解釋完燈籠魚之後，妳就一直沉默著，要不是我還牽著妳，我會以為妳根本不在這裡。」萊斯特難得地對我解釋。

　　我抬頭望著他，看見他原先平穩的眉頭皺得死緊，眼神裡有很多不解與困惑。

　　「那你為什麼也不說話？」我問了他。

　　平常的萊斯特很愛插話，不管是我正說出口的，還是腦袋裡想的，只要他有話想接就不會閉嘴。我想了想，一路上轉過的念頭，都不曉得能讓他插嘴或吐槽幾次了，但他卻保持沉默，為什麼？

　　他別過頭，不肯看我。

　　「萊斯特？」不是這麼幼稚吧？

　　我走了過去試圖跟他面對面，但我想我猜對了。只要我走上前，萊斯特就會朝另一個方向轉，我走他轉，他居然跟我玩躲貓貓的幼稚遊戲。

　　「OK。你不說，我就不勉強。我很累要進屋休息了，鑰匙給我。」

　　我給他台階下，他也很識時務，拿了鑰匙替我開鎖還敞了門。

　　我穿過他一步跨進屋內，「謝……」

　　謝謝兩個字都還沒說完，萊斯特握著我的手腕就把我往屋裡扯。這種情形我不陌生，跟那天我晚歸被拉進門裡時一個樣，他又在轉眼間將我箝制在牆上，牢牢用雙手圈我在他跟牆壁中間。可今晚的月光不好，屋裡一片漆黑，我什麼都看不到，連他的眸光都沒有。

　　「我想知道。」他低低的在黑夜裡開口。

　　「什麼？」

　　「因為我想知道。」他頓了頓，「妳說，會留下我不是因為我夠帥氣，也不是因為妳被虐或缺男人或其他的什麼原因，那是為了什麼，妳願意冒生命危險待在我身邊？」

　　就算我看不見也能敏銳感受到，他正目光炯炯地盯著我看。

　　萊斯特的這番話，讓我突然覺得心跳有些急促。

　　「是你堅持要留下的，記得嗎？」我說。「就算我想離開，你也不會放我走吧。」

　　「可妳有的是機會，只要有太陽。」

　　該死！

　　「但我要上班……」我出口，卻發現語氣虛弱得站不住腳。

　　「如果妳真想走，妳大可以請假。」他阻斷我的掙扎，視線緊追著我，不肯鬆開。「告訴我，為什麼妳沒有？」

　　讓他逼急了，我只好慌著低吼：「這是我家！為什麼我要走啊？要走也是你走！你說來就來，我擋不住只好由著你，明明就是你逼我的，現在反而追著我要答案！你到底想從我嘴裡聽到什麼？」

　　我的話似乎刺激了萊斯特，我明顯感到他渾身一僵，箝著我的手鬆了些。

　　而時間讓我的眼睛開始適應黑暗，我瞧見萊斯特那雙發著光的眼瞳，果然是望著我的，可他的眼神不是落在我身上，像望著我卻又不是望著我，就如同是盯著我看，卻穿過我在思考些什麼一樣。

　　他的臉上略帶些迷惘跟不確定。

　　「萊斯特？」我喊。「可以，放開我了嗎？」

　　聽到我的聲音，他迷茫視線有了焦點，他望著我很緩、很緩地開口：「……曼，妳喜歡我嗎？」

　　沒預料到他會這樣問，我的腦袋狼狽空白了幾秒。

　　「不喜歡。」我避著萊斯特的眼神這樣回答。

　　「真的？」他探手摩娑我的臉頰，半強迫地讓我抬頭看他。「回答我，妳喜歡我嗎？」

　　夜裡的萊斯特，眼珠更像潭深邃幽湖。他鎖著我目光，棕色的瞳孔如鏡宛似能映出我的臉，亮燦燦的波光像是揪住了我靈魂的一角，讓我無處逃脫。

　　屏著呼吸很久，「不喜歡……」哽著聲音，我說了下一句：「但也不討厭。」

　　我認為我的答案很安全，安全到平凡的地步。

　　但萊斯特笑了。

　　他在離我距離不到十公分的狀況下，勾著嘴角柔著眼神，對我笑了。

　　像是鬆了口氣的微笑，卻也像釋懷或滿足的微笑，低著頭，他輕輕吻了我額頭一下，然後抵著我，跟我眼睛對眼睛地相望。

　　「……為什麼笑？」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笑，笑到連眼睛都彎了。

　　「我說了什麼讓你很高興嗎？」怎麼想，也就是剛剛那一句而已吧。

　　「嗯，很高興。」他坦率地承認，「至少曼不討厭我了。」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的討厭跟喜歡，也可以這麼影響一個人──噢，好吧，一個吸血鬼。

　　可他的坦率讓我臉紅。

　　被這樣言情小說式地圈抱都沒臉紅的我，倒是因為他這麼一句坦承熨燙了心臟，超速地噗通噗通響。

　　搞不好，根本就不只不討厭……我很虧地想。

　　萊斯特挑高了眉睞我一眼，又恢復成微笑，近距離更讓我發現，他笑得比之前還高興。看來，這個無恥之徒又再次偷聽了我的腦袋。

　　我傻傻看著他，有點嗔怒的。

　　不過也許我不應該這樣盯著他看，就算是生氣不爽也一樣，反正就算我氣死了他還是會這樣皮笑。

　　但四目交接的風險超級大，大到等萊斯特把距離弄消失、他的氣味充滿我鼻間時，僵持沒有一秒我就閉上眼睛讓他吻了。

　　果然，連擦槍走火都是我自找的，這回真的虧本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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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個久違的爆字數。（茶）
兒童節假期愉快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