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什麼！不是吧？」

　　「我也希望不是啊，但偏偏就是。」

　　「天啊……許硯儒，你真不是普通的衰耶。」阿修惱得拍著額哀號。

　　阿修，丁啟修，跟我同班也同寢的好朋友。

　　說是同寢，那是因為在大三之前，我都住在學校的宿舍裡，是後來小晴說覺得我住校很幸福也想參一腳，我才被爸媽逼回家住，並從此擔任起接送小晴的工作。

　　現在是傍晚四點，離小晴下課還有一個小時，所以我就來宿舍找阿修了。

　　「那你真的要去幫她調查陳愷翔啊？」

　　「嗯。」我點點頭，跟阿修拿了支菸點起。

　　「不──是──吧──」他拉長音繼續哀號，「阿硯，我真的嚴重懷疑你腦袋結構是不是出了問題耶！天底下會有哪個男人特地去幫他的情敵做調查，然後幫助自己的心上人去接近情敵的啊！」

　　「有啊，我。」我看著被點燃的菸，但是沒抽。

　　因為我心底滿滿都是小晴真正替我擔憂的神情，那讓我滿足地笑了。

　　「笑？你還笑得出來啊！」阿修瞪我。

　　「那不然我該哭嗎？」

　　「就算你不哭，也至少要耍個憂鬱抽根菸吧！」他一副敗給我的樣子。

　　「我不能抽，小晴剛剛有交代過了。」我笑著回答他。

　　「小晴、小晴、小晴！又是小晴！你從剛剛到現在為止，到底說了多少次小晴啦？你腦子裡就不能裝點別的東西嗎？」

　　「阿修，這句話你跟我說過五遍了。」我皺皺眉，覺得阿修比較需要在腦袋裡多裝些別的東西。

　　「別再鬧了許硯儒！」

　　「我沒鬧啊，我是很認真來找你聊天的。」我把菸壓熄，回頭看著阿修。

　　「好，既然你要認真的跟我聊心事，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還是堅持要幫她去調查陳愷翔？」阿修正襟危坐，雙手擺在胸前，一副嚴肅得要命的模樣。

　　我想了想，說：「因為我不想看她失望。」

　　「又是這個爛理由！」阿修煩躁地抓著頭髮大叫，兇狠狠地指著我的臉。「許硯儒，你已經用這個理由跟我說過兩遍了！」

　　那兩遍，就是今年的前兩個。

　　「因為那是事實，我是真的不想看見她失望的表情才要那樣做的。」我說。

　　「那你可以不要裝坦然、不要裝氣魄啊！幹嘛每次都要自告奮勇地要幫她去調查她看上的男人啊？你是未來想開徵信社喔！」

　　「因為……」我擰眉，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可能會氣死阿修的話。「要是交給別人做的話，我沒辦法放心。」

　　「那你自己做就會很開心喔！」阿修終於忍不住地咆哮了出來。

　　接著大概有五分鐘的時間，我都在看阿修表演酷斯拉是怎樣把一座城市弄得跟被炸彈炸過一樣的悽慘。

　　阿修揍了他室友的抱枕二十幾下後，才恢復冷靜地回到我面前。


　　「不能開心，但至少我了然於心。」頓了頓，我接著道：「替她去查那些人，就表示我能比她早一步了解那些人的風評、個性，我可以提早杜絕小晴挑上爛男人的機會，這樣不是很好嗎？」

　　「……靠……你幾乎無藥可救了。」阿修頹喪著肩膀，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那要是小晴看上的是個萬中選一的好男人呢？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說，你甘願退出把小晴讓給那個男人了？」

　　聽完阿修這樣說，我的心有被人重重一槌的感受。

　　「如果……」我垂了眼，「如果那個男人能待她比我好的話……我願意成全他們。」

　　真正的愛，就是希望自己愛的那個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吧？倘若能給的人不是自己，那放手，也算是種寄望般的成全，不是嗎？

　　「我、就、知、道！」阿修顯得氣急敗壞，行為越來越像盛怒中不斷噴火的大恐龍。「為什麼你只能想到其他男人好不好、適不適合、配不配小晴，而不會去想你跟她的可能！」

　　阿修的話令我震驚，我瞪大了眼不太敢相信。最後只能以像是喃喃自語的音量開口：「我……也有資格啊……」

　　他白了我好幾眼，冷冷地道：「廢話！你這死古板腦袋一直都沒轉過彎來，自小就會發誓不讓小晴哭、發誓要一直保護她的人不就是你嗎？難道你就真那麼偉大，誰哭給你看你就保護誰，那邱毅也在電視上哭給你看，你怎麼不去劫獄拯救他啊？」他嘆了口氣，拍拍我肩膀。「如果要我這種局外人來說的話，全世界我只覺得就你最夠資格當小晴她男朋友了。」

　　「我？」我二度驚嚇，茫茫然地看著眼神滿是自信的阿修。

　　「懷疑什麼啊你！」他踹我一腳，「你從有自我意識開始就保護小晴到現在，我才不相信吳芷晴她就那麼有本事，還能找得到一個比你更像絕種生物的超優質男朋友。」

　　「那不一定吧。」我苦笑了下，「小晴她那麼可愛，誰能保證她遇不到最好的那一個呢？」

　　「可、愛？」阿修皺眉，「噁！全天下就你說得出這種噁心話來，你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好不好？我看她就是個超級任性鬼。」

　　「小晴一點都不任性，她會跟你吵是因為信任你。」我白了他一眼，要他給我說話小心點。

　　「喂！許硯儒──」

　　「好了，你別再說了。」我截斷阿修的話，站起身來看著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等小晴下課。」

　　阿修看著我猛搖頭，「去吧去吧，快去吧許大孝子。你就繼續蹲在她身邊當空氣替她數好男人跟壞男人吧，我懶得理你了。」而後便窩進被窩裡裝睡了。

　　聞言，我回頭對著他笑了。

　　我知道阿修是在逞口舌之快，他不可能不理我這個兄弟，就像我不可能不理會小晴一樣。


　　在關上門之前，我聽見躺在床上假寐的阿修的最後一句嗆聲。

　　「笑笑笑、你就只會笑！我丁啟修下次看到吳芷晴那個白痴一定要插她雙眼，把她眼睛挖大！我就不信這樣她還會看不清楚！」




　　　　　　　　　　　　　　　　我的好，在別人眼底淺顯易見，在妳眼底卻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