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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小幫妳把屎把尿,要是我沒資格當妳學長,那誰有資格啊?」我笑笑地,卻像是誤觸地雷的蠢兵,恰巧踩中了那個我一直故意支開的爛話題。

  她的臉,在那瞬間變得緋紅。
  完蛋了,我心想。

  「……妳、妳在害羞什麼啊?不會那麼剛好妳喜歡的那個是妳學長吧?」我乾笑了好幾聲,自己覺得還是沒掩飾住那分不安的情緒。

  只是小晴很笨,讀心輔系兩年,卻還沒有本事察言觀色。

  「嗯……」她嘴角帶笑點了點頭。

  「這、這麼巧啊……」巧得,我只能拼命抽菸來掩飾那微微的慌亂。

  「你也覺得很巧啊?」她睜大了眼,眼神像發亮一樣。「我也這樣覺得耶!你知道嗎,他啊,其實在新生訓練的時候帶過我耶,只是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唷。那是後來,就我這學期選修的『戲劇概論』那堂課啊,我們剛好分到同一組,又剛好發現都是心輔系的,然後經過一再的關聯推斷後,我們才發現我們早在兩年前就認識對方了耶!真是巧到不行!」

  她一臉興奮,難掩激動地拉著我的袖子拼命跳,然後嘴邊不斷地尖叫著「怎麼可以這麼巧」、「真是巧到不行」、「好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喔」。

  我呆住了,無法動彈。

  這一刻的我很像局外人,被抽走的靈魂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看著小晴,靜靜的、無言的看著這樣一個我幾乎不認識的吳芷晴。

  「阿硯,你說,我跟他這樣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姻緣天注定啊?」她叫了老半天,才像突然發現了我一般的緊抓著問。

  像空氣般的不存在了嗎?

  我眨了眨眼,抽掉最後一口菸。手一甩,即將燃指的菸便落進了地上未乾的水窪中熄滅。

  「搞不好是吧。」我朝她笑笑,「真沒想到這種羅曼史情節等級的好事竟會被妳這小鬼頭碰上。」用手揉了小晴的頭髮。

  「誰是小鬼頭啊!」她一掌拍掉我,「阿硯,我真的長大了好不好?我早就不是那個會跟你搶糖吃的吳芷晴了,全天下就你一個還把我當小孩在看!」

  小晴的神情很認真,這是她頭一次那麼認真在糾正我。

  聳聳肩,我燃起第二根菸。「再說吧。」

  「阿硯!」她不依地叫了叫,而我還是一派靜默。

  我該怎麼去跟她說,在我的心底其實她永遠都會這麼小。小小的、很可愛的、珍貴的、不能被辜負的,如同該被雙手捧住的最縝密的寶貝一樣,是我心裡頭誓言要一直保護的那抹身影。

  悶悶的吸著菸,我在白霧裡看見自己無法被遮掩的真面目。一口快過一口,我好希望,把那個自己變成煙霧蒸發在太陽之下。

  「他,叫什麼名字?」滅掉第二根菸,我在微顫點燃第三根菸時開口。

  她歪了歪頭,表情有些戒備。「你問這個要幹嘛?」

  怔了怔,我說:「傻瓜啊妳,當然是運用我強大的人脈去幫妳做調查啊。我看妳這被愛沖昏頭的傢伙一定連人家有沒有女朋友都不知道,對吧?」

  「耶……哈哈哈哈,阿硯你好厲害喔!連這個你都想到了耶。」一副被我說中了的心虛模樣。

  「知道我厲害就好。」我哼哼兩聲,抓了把她的頭髮把玩。「那妳還不快說。」

  「喔好!」用力點了頭後,她陷入沉思的表情。

  那是她的標準回憶表情。

  每次吳爸吳媽吩咐完什麼事情後,要是沒在第一時間跟我報備,事後她都會是這種表情。

  就知道這小妮子的記憶力不怎麼可靠。

  「妳應該有抄起來吧?」我涼涼地道。雙手閒著沒事便扯了她頭髮編起辮子來。

  這一頭烏絲,摸起來仍是那記憶裡的觸感。

  有多久,沒幫她綁過辮子了?

  我忍不住想起小時候,小晴偷偷愛漂亮卻不敢跟一大早就要上班的吳媽說要她幫她綁辮子,直到我發現在操場角落裡窩著偷哭的她,才肯抽抽噎噎地跟我說,班上女生都在說流行的是辮子而不是她那種清湯掛麵,每天都被同學嘲笑俗氣得無地自容。

  看不得她哭,也看不慣別人欺負她,當晚,我就拉著我媽要求學會綁辮子這項號稱女生必學的功夫。

  我一直都忘不了隔天我起了一大早替她綁辮子時,她欣喜跟崇拜的模樣,那一聲聲的「硯葛格好厲害喔」、「硯葛格好棒」的笑聲跟閃得發亮的眼神滿足了我小小的自尊。

  當然,我還蓄意牽著她的小手陪她走進教室去,讓當時據說擁有超強「女性魅力」的許硯儒班草成為小晴的護花使者之說傳遍整個校園,讓他們班上的女生都羨慕起小晴來。

  只可惜,當年被嫌棄的清湯掛麵,現今卻成了長髮飄逸的主流。小晴自此就再也沒讓我綁過她頭髮了。




       妳說他跟妳是姻緣天注定,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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