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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總想著要自殺?」他問。

  極淡地瞥了聲音來源一眼,女子轉回頭去無視護士粗魯包紮的疼痛。

  護士忿忿把她的右手丟回床上,隱隱的,淡出粉色的花。

  「林小姐!請妳不要再把自己的傷口弄到裂開了!這樣它永遠都不會癒合,妳就這麼想看我們疲於奔命嗎……」爆裂的聲線充斥。

  真吵。

  不過是割腕的傷口又繃開了而已,幹嘛大驚小怪?





  
  「剛才怎麼不回答?」

  「……你覺得『自虐』的名聲不夠糟糕,想再替我添個『幻聽』還是『人格分裂』?」

  女子坐了起來,正眼望向──那個坐在窗台上,擁有一對黑色大翅膀的身影。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瘋了,那應該就是她瘋了。

  他微微皺眉,笑了。

  「……難道死神都習慣像你這樣不敬業的跟死者聊天?」她站起身踱到他面前,「那麼你到底要聊多少次才肯帶我走?」

  他兩手一攤,將身子彎向前。「我說過了,妳不是我負責的對象,我無權干涉。」

  騙人。

  就是因為他用翅膀托了她一下,她才掉在遮雨棚上沒有死掉。剛才也是,沒人按的護士鈴突然大吵大鬧,打斷了她想重新撕開傷口把血流光的計畫。

  而他只是噙著笑,不語。








  「怎麼總想著要自殺?」他還是這樣問,當見她偷渡了一大把安眠藥時。

  她睞了他一眼,吞得乾淨。

  「等我死了我就告訴你。還有,我是不會去洗胃的。」她說。

  「嗯哼。」

  戰戰兢兢地等著,就怕誰又闖進病房壞事,只是等到失去意識又再度張眼時,她終於如願了。

  「……我死了?」

  「嗯哼,」他還是那個調,「走吧。」

  「走去哪?」

  「地獄。怕嗎?」

  「……不,我求之不得。」她笑了笑,這是他見她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









  「怎麼總想著要自殺?」

  「你只會問這句?」她笑笑,沒有回答。

  直至地獄門前。

  「……那是種『處罰』。」遙遠的目光透著霜,「處罰我愛的人揮霍我的愛,處罰愛我卻虛偽與不在意的人……也處罰我自己,失去一切。很公平,不是嗎?」

  她望著在空中飛舞的黑色翅膀閃著晰白月光,美得那樣罪惡,卻也美得這樣脫俗。

  這大概是最好的獻禮了,她想,掛著淡而暖的笑。








  也許她的靈魂會受盡折磨,因為自裁的不道德。

  但她的靈魂此刻充滿了自由,她終於覓得她想要的解脫。







  他的確騙了她。

  那天只是路過,頂樓墜下的雪白幾乎融進空氣裡,芬芳的頹靡留住了他,燃盡生命前的火之華,讓他忍不住出了手。

  但他也沒有騙她。

  她屬於另一個死神,不是他的管轄。




  他只是騙了她,沒說出來的事實。

  他用十年的福報換了這段接引她的路,親眼看著這抹芳華隕落,卻依舊飄著淡淡的梔子香,自靈魂溢散。


  深深嗅進殘香,怒張的黑色羽翅狂放,沾染著月白,成為她眼裡的最後一幕。



  
  很公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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