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第七章：火花】

　　即使躲在萊斯特的胸口，我依舊能聽見整個會場因為徐亞諾出現後的沸騰聲。無論男女，他們都驚喜能看見亞諾的廬山真面目，更有許多單身女性直言對他的欣賞，他們不停地討論著，爭先恐後的上前，就想跟他搭上一句話。

　　唯有我跟萊斯特避得很遠。

　　從我窩進他懷中開始，萊斯特就用手牢牢圈緊我，他撫著我的背，輕柔的一下又一下，想藉此揉平我被翻攪得紊亂的情緒。

　　「你不問嗎？」我悶悶地開口。

　　「要問什麼，徐亞諾嗎？」他笑，有些輕蔑的。「我有眼睛看的。」

　　「噢……」我感到挫敗。

　　不是已經親眼見過數回了嗎？怎麼我卻還是受了影響？

　　我一直沒忘記過，當年我滿心雀躍等候亞諾退役，卻在當場遭受晴天霹靂的感覺。我已經不記得那女孩的模樣了，但我卻深深記著，傷口崩裂的痛覺。

　　把額頭抵在萊斯特的胸口上，哀怨地：「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的失落讓萊斯特收斂了他的輕蔑，輕輕摸了我的頭撥了撥瀏海，沿著臉頰扶起我的下巴抬得讓我能直視他的臉。

　　「不會。曼很好，是他不懂得珍惜。」萊斯特漾著溫潤淺笑。

　　我吁了口氣，二度承認自己是皮小孩。

　　都這麼大個人了，卻還撒嬌……但實在不能否認在這瞬間，有萊斯特在我身邊真好。

　　不管是他安撫我的舉動也好，或是這種聽來可靠性不高的甜言蜜語，都讓我覺得很安心，像是只要待在萊斯特身邊，我就能放開所有鬱悶。這讓我想牢牢地靠緊他。

　　要不是覺得粉底會破壞他價值不斐的黑西裝，我可能已經把臉貼上去像貓一樣討好地蹭他了。

　　「妳想嗎？」他失笑地問。

　　「想什麼？」

　　不是我嫌棄萊斯特的用詞，但他真的很容易開口就讓我打燈籠都找不著謎底。明明方才誰也沒開口，可他就要硬生生問我這句想什麼，是說我到底又該想些什麼了……

　　瞧見我的呆愣，萊斯特笑得更有歡意。他微微傾身靠在我耳畔，低聲又幽微地吐了句：「蹭我。」

　　──我的眼睛要掉了，瞠出來的。

　　熱氣瞬間就捲了上來，炸得我腦袋昏花，只想挖個洞縮進去。

　　怎麼有人可以這麼邪惡啊？我明明想的就是貓咪似的蹭抱，但從他嘴裡說出來，不管是語氣還是音調，簡直十足十挑逗意味──真是太邪惡了！

　　看我臉紅的像煮熟蕃茄，萊斯特笑得幾乎合不攏嘴，他大方攤著手歡迎我上前「蹭他」，還擠眉弄眼地暗示我快一點。

　　「如果我真蹭了，我就是白痴！」我惡狠狠吐出這句。

　　他笑吟吟的，試圖裝得一臉正經。「其實我這套西裝不會很貴，妳不用擔心。」

　　「……就算是地攤貨也甭想。」那根本就不是重點好嗎！

　　「為什麼？」他急嚷著，很像沒要到糖吃的死小孩。「還是妳嫌布料不好臉會痛？那沒關係，回頭我可以把衣服脫──」

　　我一點都不想聽見後頭是什麼就直接用手捂住他了。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調戲良家婦女！真是太變態了！

　　他算盤打得可真好，要拐我回家後蹭他光裸的胸膛？當我是白痴還笨蛋啊？滿腦子情色的吸血老妖怪！

　　我在腦中咒罵他個沒完，眼睛也死死瞪著他沒放。但我卻發現，從我用手捂他嘴之後，他看我的眼神就開始改變。本來是嘻鬧的，卻漸漸柔和，甚至，很溫柔，柔得像波瀾不驚的湖光，鬆開手才會發現，他嘴角掛的，是恬靜的淺笑。

　　這變化太突然，我整個人都傻了。

　　在霎那間，腦海裡有抹要不得的想法竄了出來。

　　我知道我根本不該問，甚至連去想都不對，但我很想知道，在這瞬間，我很想很想知道。

　　「你……」我開口，卻不知道如何正確形容想法。「萊斯特，你……」

　　是故意的嗎？

　　是故意跟我玩鬧，好讓我分神，忘記心底的傷痛，不再悲傷嗎？

　　我試圖這樣問，但像有東西哽住喉嚨，我說不出口。

　　如果答案不是呢？豈不顯得我很自作多情，因為萊斯特根本沒這打算，是我誤會一場和自我意識過剩的自以為……

　　「曼。」混亂中，他輕喊。

　　「什麼？」我把眼神望了回去。

　　萊斯特笑了，比剛才那抹笑更優雅和柔情。

　　他說：「我是故意的沒錯。」

　　他說，他是故意的沒錯。

　　稀鬆平常的一句話而已，卻如同把槌子直接打在我的心臟上。

　　我頓時呼吸一窒，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心口，牢牢地發疼，卻隱隱的歡喜。

　　我緊盯著他的臉和那抹微笑，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絲不真誠的證據，但沒有，萊斯特的眼睛和神態，都擺著濃濃的疼愛。

　　我們之間瀰漫著沉默，然後這股沉默像炸在整個空間裡，那些原有的喧囂都不見了，我只能看見萊斯特對我的憐惜與愛護，他那珍視的眼光和微揚的唇角，讓我無法別過頭去當作視而不見。

　　掩著口，當心跳重重擊在我胸口時，我覺得，像是有些什麼就要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