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深深的夜過去了，而我，一夜無眠。

　　趁著早晨的陽光射進房間之前，我偷偷地回了宿舍想把窗簾拉上讓葉子好好睡一覺。只是我還來不及動作，衣櫥裡隱藏的角落就像是扎著肉的木屑一樣，讓我想裝做沒看見都不行。


　　嘆了氣，我踩著無聲的步伐走向前，拿出我上次故意藏起來的雕花木盒。

　　凝視著它的眼神沒有焦距，我只是無奈，畢竟有些東西就算刻意隱藏起來，但是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卻仍舊深刻得比什麼都還要強烈。

　　跌坐在塌塌米上，我望著前面被陽光灑落的盒子發呆。想伸手觸摸，卻又再收了回來。


　　我終究……還是缺乏了那分勇氣，是嗎？即使我已經想起所有的片斷、即使我已經記得自己的傷痛，但我卻還是少了一分勇氣，打開它的那分勇氣啊。

　　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沒勇氣面對過去，我更沒有勇氣面對未來啊。

　　姚昱彥的陰影我拋不去，阿帆的深情我又承受不起，更何況還有葉子的殷殷期望存在，我有太多顧慮、太多為難擋住了我想移動的腳步。我只能被困在原地，一個人待著，孤獨而寂寞。

　　這種感覺好苦、好苦，可是我得獨嚐、獨自去面對。


　　「是盒子裡的他嗎？」悠悠地，輕輕的嗓音傳來。「妳惦記著的人，在盒子裡？」

　　驚訝地回頭後，我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了，太陽的光芒早就充滿了房間，換走了幽暗也喚醒了葉子。

　　「妳知道？」我以為這秘密會是只有我跟阿帆了解而已。

　　她搖頭，爬到我身邊坐下。「我猜的。妳無形之中傳出的憂傷感覺，讓我覺得妳心底有人。看妳盯著那盒子這麼久，我想那裡面一定是放著妳跟他的過去吧？」

　　緩緩調回目光，「是啊，他的確在裡面。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再打開來看……」

　　「要說說嗎？或許，我幫得上忙。」葉子微笑著，等我說出這個傷痛。

　　看著她帶了包容的笑，我突然覺得有股勇氣傳來。我輕笑著搖頭，而後爬上前拿了盒子，打開。

　　「阿紫？」

　　我翻著裡頭的東西，拿出張照片遞給她。「這就是他，姚昱彥。」

　　「好斯文的男孩子。」葉子感覺對他很驚豔，而我只是笑著，反正葉子也用不著認識真正的他。「妳一定很愛他吧？」

　　是嗎？我很愛他嗎？

　　這答案我不知道，這問題我也從沒想過。

　　看看盒子裡頭的東西，就跟當年一樣。有他的照片、我們的照片，他送我的詩、小卡片，我們共同有的筆跟筆記本等等。現在想想，其實我跟姚昱彥之間也像是一般的情侶一樣，我們曾是那麼親密、那麼為彼此著想，只不過……卻走入了那樣的結局。

　　「不用說也沒關係。」葉子體諒地拍拍我，那樣子比我成熟多了。「人嘛，總是要留點秘密在心底的。」

　　「也許吧。」我拿回照片，丟進盒子裡，連看都不再看一眼地重新上鎖。

　　「妳放下他了？」

　　「我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我想，沒有的成分要大得多了。

　　如果我真的放下他了，那我不會因為多看一秒的恐懼而動手把盒子封起來；如果我真的放下他了，那我不會仍保留這些東西到現在；如果我真的已經放下他了，那為什麼我還得為他流淚？

　　心傷了、痛了，不是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就能把傷口撫平，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等等吧，時間會是最好的止痛藥。」

　　我看著她，無法說什麼話，只是因為我知道，時間雖然能幫助你抹滅傷痕，但卻也同時把刻度加深了。

　　痛，依舊，淚，也依舊。

　　「如果妳放不下他，那就等待吧。」葉子笑笑，她的笑很溫和，像春天的陽光般那樣和煦。

　　「嗯，是啊，時間會慢慢過去的。」


　　只是可惜了，即使笑容再和煦、關懷再溫暖，都已經化不開我心底那三年的冰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