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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嘩聲。
是地獄嗎?我自殺兩次,是該受制裁沒錯,但為什麼這麼吵鬧?
我竭盡全力才能睜開一條縫往外看。
「……寧香、寧香!她醒了!姚大夫、她醒了!」他拼命大吼著,吼得我耳朵痛。「寧香!妳認得我嗎?認得我嗎?」
我想笑,但張口卻嘔了血。
「別說話、妳別說話……姚大夫會醫好妳的、妳別說話……」他哽咽著,我像是躺在他懷裡,而他邊說話邊用袖子抹掉我吐出來的鮮血。
我哭了。
我回來了嗎?我回到顧子睦身邊了嗎……謝謝祢老天爺,這是祢這一生送給我最大的禮物了。
「子……睦……」
我好想看清楚他,我是那麼愛他,愛得願意和死神拼機會能再回到這個年代來。可是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失血過度讓我覺得這世界好冷好冷。
聽見我喊他,顧子睦霎時紅了眼眶。
他緊緊摟著我,憐惜地摸著我的臉,「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妳別怕……姚大夫!姚大夫!」他聲嘶力竭地吼著,而混亂的廝鬥仍在繼續,掩住了他的呼救。
啊啊,真好,能看見他為了我哭,真好。
「睦……」
「妳別說話!」他制止我,收緊手把他纏在我身上壓制傷口的外掛扯緊。
我痛得倒抽口氣,卻搖著頭希望他聽我說話。
我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這麼大的傷口、流失這麼多血,活下來的機會太渺茫了。
「好,好,」他點點頭,把我抱高一點偎在他的頸窩處。「妳想同我說什麼,嗯?」
「我、原、諒、你……」氣若游絲。
顧子睦渾身一震,閉緊了眼睛落下一滴熱淚在我臉上。「是我對不住妳,寧香……」
我搖搖頭,試著微笑。
「……」
「還有什麼?」
「我……」彎了彎嘴角時,我的視線似乎有些花白,顧子睦只剩下一點模糊的影子,但我不覺恐慌,因為還能感受到他懷抱的溫暖。
「……好愛你……」
真的,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我以為我不會再醒來,但姚大夫可能是華陀的轉世,我身受這麼大的傷,他居然敢用金針幫我縫好,還下了一堆藥性猛烈非死及傷的湯灌進我嘴巴裡,玩三天後,我居然活回來了。
雖然躺在床上跟木乃伊沒什麼兩樣,但我還是哭得淅瀝嘩啦。
姚大夫是神!他是我的再生父母!
見我醒了,據說三天沒睡的姚大夫拖著黑眼圈搖搖晃晃走去補眠,而後門板輕響,顧子睦走了進來。
他臉上的眼淚闌珊,抖著手摸了摸我的臉,坐在地板上握著我。
低著頭碰著我的臉時,「妳還活著……」他哽咽,話裡是無比的感謝。
我試著講話,但只發出無意義的哼哈聲。
「別說話,姚大夫說妳很虛弱不宜開口……我有些事兒想告訴妳,聽我說可好?」
顧子睦有些畏懼,像是怕我會拒絕。我眨眨眼,示意他說下去。
「慕青她……」
我不知道他會一開口就提蘇慕青,我瞪大了眼睛,很想再吐一口血出來。
「妳別激動,聽我說,好麼?」
不好!
喵的咧!我大難不死你沒上繳十萬字甜言蜜語就很該死了,居然還敢來找我講蘇慕青的事情?那幹嘛救我啊!早知道還是死一死比較好$︿%*@!
「慕青她是病的。」看我像氣著了,他急急出聲。
她本來就有病啊,神經病或憂鬱症都有可能,然後咧?
「除那六封信外,尚有一封妳未見過。」他從袖裡拿出來攤著給我看,「這信裡毫無章法,字跡混亂,通篇都是憤恨、埋怨、殘虐的字眼,我只辨得出鄒磻遠對她下狠了手,她腹裡的胎兒夭折了。」
他嘆口氣接著說,「慕青本就生性柔弱,是我所託非人,才讓鄒磻遠逼害她至這番田地。收到信時我擔心她遭遇不測,才沒同妳商量就讓小六前去營救。本想在府裡好好醫治她,誰知病根久重,她的神智總不甚清明,那日她取了妳的髮簪只是一時興起,可我恐慕青急憂攻心病情潰重,這才只得委屈了妳……」
看著他和我道歉,我真不知是該罵他殘忍還是罵他濫情。
如果真那麼在乎她,又何必堅持拉著我?
像是讀到了我的心思,他揚起一絲苦笑,從懷裡拿出我給他的休書,眨眼便撕個粉碎。
我怔然。
「在妳眼底,我是這般鐵石心腸之人嗎?妳對我用心之深情意之綿,我都牢記在心。是我忒自私……」他輕輕摩娑著我,說出我曾夢寐以求的話。「我早對妳留了心,只是我不肯認、不敢認了自己的晦暗心思……我緊緊留著妳卻又對慕青鬆不下手,是我自私、是我看不清自個兒的心意。寧香,妳還願信我麼?」
我該信嗎?我能信嗎?
我掉下眼淚,不知道是不想相信還是沒有勇氣相信。
「我對不住妳,寧香……我讓妳吃苦受罪了。」他低聲地不斷道歉,撫了我的頭牢牢抱在懷裡。
一聲一聲的,不斷在屋裡迴盪。
※ ※ ※
養了半個月,我才終於不用當啞巴。
顧子睦每天都像個僕人一樣在我身邊轉圈圈,服侍湯藥、吃飯擦澡換衣服,沒有一件事不搶著做。
這讓小娟很尷尬,而我更尷尬。
沒力氣阻止他時,我想或許這是他的贖罪方式,就由著他去了。
一日擦澡完畢,他握著柄梳子環坐在我身後替我梳開糾結的頭髮,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著,我們說起了黑牢裡的事情。
我說了恐怖經驗,而他笑笑地搖頭,講句我摸不著頭緒的話。
「岳寧香,妳也欠了我的。」
我不解地看著他,而他伸出手讓我瞧見他左手虎口上的一圈牙印。
「這、我不知道我咬得這樣深……還疼嗎?」
當時咬他只是一時衝動啊,我看他死意堅決的很,又覺得他那麼甘願因為蘇慕青而死的樣子欠揍到讓我很生氣,所以我才啃了他一口。
原來我的怨念這麼重,看這牙印的深度,說不定當時還見血了……顧子睦說得真沒錯,我的確是「牙尖嘴利」。
「疼死活該。誰讓我辜負妳?」他莞爾笑笑,環著我摟住。「早不疼了,妳別擔心。當時在牢裡萬念俱灰,我清楚窩藏朝廷欽犯的大罪應當砍頭,是我莽撞釀了禍,服刑勢必在所難逃。可當我瞧了妳來,妳不能明白……我那時有多懊悔。我恐我會牽連妳,讓妳同我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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