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第十章】


　　我一個人，在公車亭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夜。

　　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任何感覺，我坐在這裡送走了月亮迎接了日出，整個人空空洞洞的，麻木的，沒反應的。

　　如果上一段感情的世界末日是他要跟我分手的那天，那這一段才剛萌芽被證實的愛情，昨夜就是灰飛煙滅的大限。

　　我的愛情成了灰塵，被擊碎成一片片的，散了，不完整了。

　　睜了一夜的眼睛感到酸澀，而我卻不敢閉上。因為一旦稍稍閉上了，我就只能瞧見黑夜裡的陸宇軒是多麼的……殘忍。

　　他在我面前、在我滿心滿意要跟他告白的那一瞬間，擁抱了另一個女孩子，而之後，他就再也看不見我，只看見他懷裡的那一個。

　　我看見蔓玉蜷在他懷裡哭泣、看見陸宇軒是那麼溫柔又輕聲細語的安慰她，然後，他們兩個人就一起走了。

　　就這樣乾脆地走了，連回頭看我一眼都沒有……

　　都沒有。

　　我感覺世界變得黑暗，宛如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淋了下來，讓我心底發寒。

　　我的愛情，在那一秒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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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正式向店長辭了《一盞茶》Part time的打工。

　　店長只是看著我皺眉，並沒有開口問我任何話，然後勉強的收了辭職信。我很感謝月姊姊給我的體諒，所以我答應她，當《一盞茶》需要幫手的時候，只要她一通電話我就會回來免費幫忙。

　　特意選在沒有人值班的一大早，我把我跟《一盞茶》的關係斬斷，同時也正式向陸宇軒這個人告別，在我的心底向他告別。

　　當初是他沒經過我同意就踏進我世界的，那現在，我要把他從我的世界裡拔根抽去，應該也不需要向他報備才對。

　　少了《一盞茶》，大二的課業就變得輕鬆多了，我開始有足夠的時間在學校鬼混，也有足夠的時間上網查資料而不用逼自己上圖書館，況且，圖書館還是某人很喜歡的處所。

　　過了這一段後，我想我是再也不會踏進圖書館的，至少，在他離開學校之前。

　　也許是受了在《一盞茶》的磨練，我變得比較沒那麼尖銳，班上許多同學也變得比較敢跟我講話。

　　對我來說，這是個美好的新開始，除了今天之外。





　　「宇婕，換位子。」在陸宇軒打算在我身旁坐下時，我抄起書本跟所有家當，冷冷的快步走開。

　　天殺的王八蛋！

　　最好是資優四年級生會跑來跟二年級的修同一堂課啦！

　　「娟娟？」小宓不解地皺眉，「妳不是習慣坐我旁邊的嗎？」

　　我走到宇婕面前，「這裡也是妳旁邊。」

　　「可左手邊跟右手邊差蠻多的唷，妳確定妳要換？」宇婕用筆敲著桌面，一派氣定神閒。

　　「娟娟──」

　　「換！」

　　在我看見陸宇軒疑惑的面孔後，我不想給自己任何一個會心軟的理由。

　　「娟娟，妳……」

　　「你少囉唆！」在陸宇軒二度開口之前，我吼了出來，同時手掌拍向桌面。「陸宇婕！妳手腳很慢耶，是不是需要我親自動手幫妳收東西？」

　　宇婕水靈的雙眼眨了眨，悠悠睞向我後，只給了我一句就堵了我的嘴。

　　「吼什麼吼呢，妳難道不知道大聲就是種心虛的表象嗎？」

　　……這女人也真厲害，這樣就可以看出我心虛了。

　　「唔，娟娟。」小宓拉了拉我，「妳是不是跟學長有什麼過節啊？」

　　「過節？我跟他之間哪有過節啊，我只是單純看他不爽而已！」對，就是很不爽而已！

　　「喔？是這樣嗎？」宇婕挑挑眉。

　　那模樣真的很有耍弄心機的味道。

　　也不知道宇婕是跟陸宇軒透過眼神交換了什麼訊息，爾後，宇婕竟然朝著我輕輕一笑，手上剛收好的東西就又全擺了回去。

　　「喂喂！妳幹嘛？都收好了還放回去幹嘛，妳想等一下上課被教授開罵嗎？」

　　「也沒什麼啊，」她撥撥頭髮，「我平常見到我哥的時間太長了，我可不想連上課都還要跟他坐在一起。」

　　「……妳什麼意思？」不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吧？

　　宇婕勾起嘴笑開，「就是妳想的那種意思！」

　　「……邪惡派魔女。」

　　「咦？妳剛剛有說話嗎？」

　　「……妳到底換不換啦？」陸宇婕這傢伙看起來像天使，內心根本就很惡魔！

　　「不、換。」

　　我杵在座位前方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面對前方的魔女不肯讓座、後方的陸宇軒不斷傳來的疑惑神情，還加上不可以讓小宓靠近陸宇軒以免內疚情緒崩盤的悲哀使命，一個嘆氣後，我回到了原本的位子坐下。

　　「乖。」我聽見宇婕笑瞇瞇的這樣說。

　　「乖妳媽……」那個死魔女一定是跟她哥套好招才來逼我的！

　　我才剛說完，旁邊一雙眼睛就瞪著我死死的。

　　「娟娟！女孩子不可以說髒話。」

　　頭疼啊！

　　為什麼我要當人當到這麼慘，連罵個小髒話都不行？

　　我皺著張臉，乾脆趴在桌上不想動了。

　　這樣就好了吧？我沒露臉也沒開口說話，這樣就不會招誰惹誰了吧？

　　「……妳不舒服嗎？」

　　突然轉了好多倍、變得非常非常溫柔的聲音從我封住自己的銅牆鐵壁中穿了進來，敲在我毫無防備的心上。

　　我是刺蝟，所以硬碰硬我不怕，但這般溫柔的關懷，卻擊得我潰不成軍。

　　許久沒聽見的陸宇軒的聲音、很久沒感受到的陸宇軒的體溫，還有他的關心、他不曾改變的關懷，一切都成了此時刺激我鼻酸的兇手。

　　躲在黑暗中，我心酸地直淌淚。

　　說了不可以再相信這人的溫柔，但心底還是忍不住想偎進那個溫暖的懷抱裡，就算在短暫溫暖後等著我的是地獄，也都阻止不了這種飛蛾撲火般的奮不顧身。

　　如同是兩極的磁鐵，我注定躲不開陸宇軒所給我的吸引。

　　「娟娟？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真的不舒服？要不要我舉手跟教授說一聲然後送妳去醫療中心？」

　　我趴在那裡，耳邊傳來陸宇軒轉急的聲音，我邊哭卻又覺得想笑，有點荒謬有點可笑，關於這樣的感覺。

　　想笑是因為他還願意關心我，在我這樣隨便的對他之後；想哭是因為，倘若今日我不是給了他身體不舒服的錯覺，那他是不是還會給予我同樣的關懷？或許不會。

　　因為，我畢竟什麼都不是，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

　　我搖頭，告訴他不用理會我。

　　多理我一會兒，我就更放不開手一會兒。我不習慣這樣拖拖拉拉的，要放棄，就應該乾脆點。

　　「娟娟！妳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妳快說啊！說了我好幫妳跟教授講啊！」

　　「……你走開。」

　　「娟娟？」

　　「……不要理我。」

　　陸宇軒不語，但我卻感覺到他的手突然放在我肩膀上。

　　心酸與憤怒的情緒交雜，我真的受夠了他這樣死拉著我不放的爛舉動。

　　我抬頭，手猛地朝後方一揮：「我叫你走開！我叫你別理我──」

　　那一刻，我的聲音啞了。

　　因為陸宇軒，因為他的眼睛，充滿憤怒的眼睛，憤怒。

　　他的雙眼緊緊鎖著我，等不到正在書寫的教授回頭，便匆匆靠在宇婕的耳邊丟下幾句話，手一橫，把我整個人抱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