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當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覺全身痠痛跟陣陣寒意。

　　尤其是左側的脖子，像是有人拿叉子插過我一樣痛，而我全身像是沒穿衣服一樣冷。

　　我想伸手摸摸脖子，但酸痛讓我無力，我只能隱約感覺到我躺在床上，而逐漸適應黑暗的眼睛也看出了這裡是我的房間。

　　我是……怎麼回來的？

　　我必須很努力去讓回憶倒流，才有辦法得到這問題的答案。

　　當然，這種做法也連帶想起那陣怪風和怪口音的聖誕快樂，以及那雙棕色得像外國人的眼珠。

　　混沌的感覺逐漸褪去，我也把視線調了回來，要不是我想看個鬧鐘知道現在是幾點，我猜我不會發現普通尺寸的雙人床上多擠了一個傢伙。

　　鬧鐘是擺在另一個枕頭上的，但現在枕頭上枕著個我從未見過的男人。

　　如果我可以動，那我應該會尖叫著爬起來揍飛這個男人，但那籠罩著我的痠痛讓我全身無力，只能繼續躺在他身側觀察他。

　　我的床側牆邊開了扇窗，從外頭篩進來的路燈剛好打在他的臉上，他的頭髮長度略長，掩去了耳朵，雙眼緊閉著讓睫毛在眼下留了一片弧狀陰影，鼻樑高挺，嘴唇不薄不厚，整體而言，是個五官深刻的帥哥沒錯。

　　But，他是誰？



　　我不是很介意收容遊民，特別是這麼帥的，但我很介意床上有別人在，這是我的怪癖，我的床只能讓我睡，誰碰就打誰，就算這傢伙一臉模特兒也一樣。

　　吃力地挪著手，我想拍拍他的臉叫醒他。

　　等我把手伸到眼前時，整隻光裸的膚色手臂就跟在我腦袋裡打道悶雷一樣驚悚。

　　睡衣咧？我的睡衣咧？

　　我實在很不想學八點檔的那套，但我忍不住要掀自己棉被，等我看到身上穿的東西時，我終於理解剛睜眼那刻為何會覺得陣陣寒冷。

　　這時我還有理智，但等到我接著學八點檔去掀他那塊棉被時，我真的顧不了現在是半夜幾點鐘的問題。




　　「啊────────────！」

　　他媽的！為什麼他也沒穿衣服！

　　「啊───────────────────！」

　　我壓不住從喉嚨裡發出的尖叫，那些個困擾我的痠痛這時也都不成問題，我緊抓著棉被包住自己，毫不留情地舉腳朝他猛踹。

　　「渾球！王八蛋！你、你給我起來！」

　　我踢到幾乎無力，他才懶洋洋的睜開眼，那雙眼睛，就如同我記憶裡的一樣，棕色得深邃無比。

　　「是你！」我抖著手指指向他，甚至繼續學八點檔把棉被都搶過來遮掩自己。

　　「Hi。」

　　「嗨個屁！」我扭開床頭燈，看見燈下他那張臉還帶著笑意。「你這個王八蛋！你對我做了什麼！」

　　「Well……」他聳聳肩，也不在乎身上沒東西蔽體，還擺了個單手撐額頭側著身體看我的姿勢。

　　「講中文！該死的洋鬼子！」我很想踹他，但那些光溜溜的蜜色皮膚很讓我找不到地點下腳。

　　「But──」

　　「你還裝！我親耳聽過的，你跟巷子裡的女人講中文！」

　　他神色一凜，居然莫可奈何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沉穩，像是高級音響裡播放的古典樂，配上那抹笑容，實在殺傷力很夠。

　　但天殺的！就算比湯姆克魯斯還帥他也是個殺人犯！

　　「妳真有趣。」他說話了，而且是非常標準的國語。

　　「──幹！」我飆了粗口，眼神怒沖沖的：「說！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我──」我氣得腦袋空白，挖詞彙很久才找到個不讓我尷尬的用詞。「衣不蔽體！」

　　「妳是指，這個嗎？」他邪氣地挑眉，還伸手用食指在我光著的手臂上劃過。

　　我嚇得把手藏進棉被裡，眼神殺氣更甚。

　　他又笑了起來，伸手順了順頭髮後，「一對男女脫光光的躺在床上，妳覺得呢？」他的語氣輕鬆得就像在討論天氣。

　　脫光光……而我全身痠痛……

　　他出口的這一句，像一槌子直接打在我的心臟上，揪著棉被的指節握到泛白，我拼命的深呼吸卻還是阻止不了眼淚從眼眶裡凝聚。

　　「……」我縮在角落低語著。

　　「什麼？」

　　「……」

　　「嗯？」他靠了過來，而這就是我希望的。

　　我握緊了窗台上用來打圍巾的棒針狠狠朝他身上戳去：「你去死！你去死、去死！」

　　「Hey！」

　　「去死！你這個渾球！」我抵抗著棒針上他的力道，用力地朝胸腔往下施力。「去死！」

　　「嘿，冷靜點。」他動手從背後攬住我。

　　「拿開你的手！」我失聲尖叫，再也顧不得其他的喊了出來。「別碰我！你這個吸血鬼！」

　　一陣混亂時，我摸過了我的脖子。傷口很細小，但的確真真實實的是兩個洞，這傢伙、這變態淫亂的吸血鬼──居然趁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咬了我又對我圈圈叉叉！

　　我不知道他幹嘛沒吸乾我的血，但拼著這口氣，我要替自己報仇。

　　可只是一眨眼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是怎樣發生的。

　　但形勢整個逆轉，他翻了身把我壓在床上，甚至將我雙手高舉過頭的箝制著，還奪走棒針折斷丟在一旁。

　　他低下身子，用那雙深邃的棕色眼睛牢牢鎖著我。

　　「夏曼。」

　　他低語著喃訴我的名字，而我再一次在那雙眼眸裡停止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