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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租的頭一個晚上,像是各自害羞似的,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公用空間裡完全無人使用。我在房裡看線上影集,葉子堯則也在房裡繼續乒乒乓乓。

  吵鬧的背景樂成了沉穩的節奏,不知不覺間,影集的劇情畫面漸漸模糊,而我沉沉睡去了。

  醒來的時間很早,大概才九點半,這跟往常周末一定熬夜睡到自然醒的慣性完全相反。打開的筆記型電腦被扔在床角,黑色屏幕顯示沒了電,映著我剛睡醒的臉。

  似乎是──自那人離開後,第一個安眠的夜晚。

  而且異常健康。

  出了房門去盥洗的期間,總覺得耳邊還留著昨夜那種乒乒乓乓的吵鬧。直到我重新打開浴室門,才發現真相顯然總是比幻想來得驚人。

  租房內的半套廚具設備只有瓦斯爐跟抽油煙機、洗水槽,高度偏低,使用率零,但此刻卻有個人站在那,邊哼歌邊忙著往爐子上丟東西。

  滋滋作響,香味撲鼻。

  「……你哪來的鍋子?」

  從我住進來後,零開伙的紀錄自然等於零食材、零鍋具。

  聽到聲響,葉子堯歪過臉來看我,手裡則流暢又自然地鏟起荷包蛋翻面:「我帶來的。」

  「……哪來的蛋?」

  「當然是買的啊!」這會兒葉子堯不客氣地大笑了,熄火盛盤後就往我身上推。等我接住了,他才朝著冰箱走去,「我昨晚收拾好東西後餓了,就出去走了一趟,路過超商時也順便買了一點材料回來。不過不是我在說,你怎麼能沒在冰箱裡放半點東西啊,你當這是擺設品嗎?」

  他霹靂啪啦說了一大串,等端著兩杯牛奶放在客廳桌上了,回頭才看到我還傻在原地。

  「丁組長?丁組長?」葉子堯伸手大力揮了揮,「丁閔涬!」

  「──什麼?」

  「把食物拿過來啊!」

  我傻愣愣地點頭,端著熱騰騰的兩盤東西邁開步伐,而在我走過去時,葉子堯也已經把椅子拉開來等著我就坐。

  坐下前,我仔細看了一圈。烤土司、煎蛋、熱狗,還有草莓果醬跟奶油可以塗抹,配上牛奶,是再正常不過的早餐組合,但我卻感到一股強烈的震撼貫穿心臟。

  ──從來沒有人,為我做過早點,哪怕是那些曾經愛過我的、或是我深愛的。

  抬頭看向葉子堯,大快朵頤的動作、吃東西時的滿足,漫不經心的幾句閒話家常:「牛奶不能買林X營,因為是假奶!」、「一天可以吃到三顆蛋,你知道嗎?」、「火腿跟熱狗你喜歡吃哪個?好吧,雖然那都是醃漬品……」

  原來,這就是有人一起吃早餐時的樣子嗎?

  「丁組長?」大手又在我眼前揮了揮,「你怎麼啦?還沒清醒啊?再不快點吃,你的荷包蛋都要熟透了!」

  「……我聽你在胡扯,都盛盤了,怎麼可能繼續加熱。」

  「哎唷,難不成你懂下廚?」

  「不懂。」我邊吃邊老實回答,然後在那張正準備得意回話的臉上補槍,「但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美食節目也算在我的收視範圍。」

  看到葉子堯的表情從得意到吃癟,我忍不住偷偷揚起嘴角。

  「丁組長,」他挑高了一邊的眉,「原來你比我想像中的有幽默感啊。」

  「葉子堯,」我學著他的動作,「你倒是比我想像中的聒噪多了。」

  「……你平常都這樣損室友的嗎?」

  葉子堯的嘴角抽了抽,而我大笑了。

 

 

 

 

  用過早餐,我習慣性地拿出筆電,接上電源後就想把昨晚沒看完的電影看一看。

  「丁組長,你周末都在幹嘛?」洗碗中的葉子堯無聊發問。

  抬眼瞥向他的背影,我老實回答著。

  其實我剛才提議過自己要洗碗,畢竟我不只白吃還算當大爺似的坐享其成,但葉子堯很認真地阻止了我,說那算是他的「職責範圍」。

  這讓我覺得,我找到的不是合租室友,而是像多比這種全能的家庭小精靈。

  他有問,我有答,結果聽完回答後,葉子堯也剛好結束動作。他邊擦乾手邊走過來,一臉的難以置信:「所以你周末都在看影片跟連續劇?」

  「嗯。」

  「然後偶爾看小說跟打遊戲?」

  「對啊。」

  「丁組長,你也太宅了吧!」葉子堯拍了拍額頭,一把就拉起已經種在沙發上的我,「走走走,跟我去採買!」

  對於他的舉動,我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採買什麼?家裡不缺東西吧。」

  記得他屋裡該有的收納床、書櫃、書桌、四層櫃、衣櫃都有,而且收納跟擺放空間絕對夠放他帶來的兩箱行李。

  「而且外面很熱欸,至少35度!我最討厭流汗了──」這就是我永遠也幹不了體力活的原因之一。

  「就是有你這麼宅在家吹冷氣的,地球才會發燒啦!去大賣場也有冷氣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懂不懂?」

  葉子堯說著沒頭沒腦的大道理,仍是逼著我換鞋、拿鑰匙,滿口催促,更是很環保地從自己房裡拿了購物袋出來。

  「我就兩雙筷子、兩個盤子、一個碗,不多買些餐具跟鍋具,你真以為我是阿基師能用平底鍋變出一桌好菜啊?」俐落地鎖上門,動作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剛住進來的生疏,「而且那是一人份的餐具,難道你不用吃嗎?」

  「葉子堯,等一下,我搞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以後,都會做給我吃……嗎?」

  跟在那腳步輕快的背影身後,我的問句聽來既受寵若驚又慌亂迷茫。

  可我收到的答覆卻是很肯定的:「煮一人份是煮,煮兩人份不也是一樣的嗎?」

  葉子堯說,而此時他正好出了大樓大廳。外頭熱得快能蒸發汗滴的太陽光打在他身上,映著那小麥色肌膚上的燦爛笑意時,我突然覺得,突然覺得,原來夏天也沒讓人這麼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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