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第六章：情人or房客？】


　　結果萊斯特沒有直接拉著我回家。

　　他非常熟門知路的在巷弄裡穿梭，等我穿完那些會混淆我方向感的路線後，我們已經抵達離家最近的商店街。那裡一直很熱鬧，非常台北風格的在這時間點上充滿了來往人潮，我幾乎一看見就猛皺眉頭。

　　我最討厭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夜市。

　　我喜歡這些玲瑯滿目的小吃，但很討厭要跟陌生人撞肩膀、踩腳趾的擁擠。幾乎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這毛病，他們通稱為「人群暴走症」，只要把我丟在這種地方十分鐘，我就會像火山爆發一樣噴怒氣，卯起來把人潮推開然後扭頭走人。

　　我死死瞪著萊斯特，「要去你自己去。」

　　他把我的手握得死緊，露出個迷死人的微笑。「妳不餓嗎？曼。」

　　不餓？開玩笑！你現在點滿漢全席我都吞得進去！現在都快九點了誰不餓啊？我又沒這麼好命公司有配午、晚餐可吃。

　　但問題是要我走進看來很擠的商店街？

　　「休想！」我把手抽了回來。

　　萊斯特愣了一秒，隨即扯出個更大的微笑。

　　他認真看著我，語氣非常誠懇：「放心，妳絕對不會被撞到或踩到。我跟妳保證，」然後朝著我伸出手，「相信我，好嗎？」

　　──不好。

　　但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把手擺進他手心裡了。

　　「幹……」我非常小聲地咒罵。

　　又是該死的嘴裡說不要但身體很誠實！

　　然後拼了命在腦袋裡找我餓得快死了不吃飯不行、好久沒逛街就陪這可憐吸血鬼逛逛好了、聽說血拼可以紓壓趕快來實行一下、身體很久沒運動不好就當散散步健行……這堆蠢到爆炸很沒說服力的理由。

　　直到這瞬間，我才覺得原來自己居然這麼傲嬌。

　　「什麼是傲嬌？」萊斯特回過頭來看我，很有問必問。

　　「──萊斯特，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我警告似的發話。

　　他咧嘴笑了笑，裝傻。「曼，妳想先吃什麼？」

　　他這一問很明顯轉走了我的注意力。

　　太久沒逛夜市，要吃什麼這還真難倒我了……我跟在萊斯特後方追著他的腳步，眼神忙亂搜尋四周招牌，但很快我就發現，我根本做不出選擇。

　　而且萊斯特的腿很長，他一個跨步就得讓我用兩步去追，他在前頭衝得樂意，可我追得很辛苦。

　　「萊斯特，你慢……噢！」我本想出口的呼喚轉成驚呼。

　　一個原先從對向人潮經過的流浪漢搖搖擺擺拐著彎突朝我撲來，我直覺想躲但卻被後方人潮堵死道路。眼見流浪漢筆直往我胸前撞來，我只好很沒作用的舉起雙手擋在胸前，試圖掙扎一下免得被襲胸徹底。

　　但我快，老比不過萊斯特快。

　　他不知道怎樣辦到的，一股拉力扯著我往他身邊去，又快又猛，但卻沒拉痛我手臂，等扯過去的瞬間撞上他胸膛時，他立刻護衛性的雙手把我摟得死緊，眼神直勾勾瞪向流浪漢，像是想用眼光射穿他一樣。

　　連出口威脅都不用，那個眼神有點猥瑣的流浪漢很快就轉了方向重回人潮，避開了我跟萊斯特。

　　我看著流浪漢消失，那股慌亂才減緩下來。一冷靜下來，發現我還窩在萊斯特懷裡、而四周人潮的眼光都朝我們這裡看來的瞬間，我馬上起手推了萊斯特。

　　發現我在掙扎，他低了眉眼：「曼？」

　　「快放開我。」

　　「妳有沒有怎樣？」他不答反問，眼神認真掃了我周身一趟。「他沒碰到妳吧？抱歉，是我疏忽了。」

　　「他沒碰到我，這也不是你的問題。」我趕忙回答，又用手推了推他。「拜託你快點放開我好不好？」

　　他抬了一邊眉毛：「為什麼？妳不是討厭人潮嗎？」

　　但我更討厭成為注目焦點！我又不是放閃光不用錢、以閃瞎路人為樂的白目戀愛人士！

　　我在心底嚷嚷，但很不好意思在街上大吵，只好繼續推他硬梆梆的胸膛。

　　他喔了一聲，笑著說：「這個我知道，是指情侶，對吧？」

　　「既然知道，就快點鬆開我！」我厲聲低吼。

　　「好吧，妳說了算。」

　　萊斯特依約把手放開，丟著我就逕自往前去了。

　　老實講，我壓根就不相信萊斯特會這樣乾脆，所以當他真按照我說的做時，我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當我看見萊斯特攤著手把我丟下、自顧自的離開，我心底頓時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捅了一把，嘩啦啦的，不知道丟了什麼東西一樣，快得我來不及搞清楚那是什麼之前，就被後頭的人潮推擠著往前跌了幾步路。

　　我被推著撞到很多人，那些陌生人不悅的眼光刺得我發疼，最後還被逼著撞上萊斯特的後背。

　　等他用那張看好戲的表情回頭看我時，我只覺得他的身影很是模糊。

　　「曼！」他驚愕地喊，本來高傲跩得要死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他牢牢握著我的肩，很著急的問我：「怎麼了？誰弄傷妳了？哪邊痛嗎？」

　　我搖搖頭，「沒有。」我的聲音竟出乎意料之外的嘶啞。

　　「那怎麼哭了？」他問，緊張得不得了的那種。

　　「不知道。」我抹掉了臉上掛的淚珠。

　　「曼？」

　　「別問了。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用力搖著頭，很氣惱地盯著柏油路看。

　　萊斯特沉默了起來。而我連猜都不用就知道他又試圖探知我的想法，可問題是，我自己腦袋都混亂得摸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是能讀出些什麼來？

　　所以我打斷他，輕飄飄喊了句：「……我肚子餓。」

　　「想吃什麼？」他還是這個問題。

　　結果我腦袋轉了一圈，只想到一個很好笑的答案：「臭臭鍋。」

　　至於怎麼個好笑，我很極力地避開腦中畫面讓萊斯特沒看見，然後抬頭凝視他：「可以嗎？」

　　萊斯特點頭，「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想吃就走吧。」

　　他才說完，又想轉了身就往前走，但這次他頓了一下。

　　「光牽手是不夠的。」他喃喃自語。

　　「嗯？」

　　在我傻愣愣往前靠時，我從他低垂的眸光裡霎那看見一道精光閃逝。接著，他伸手攬了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往他身上壓近幾吋，讓我整個人半籠罩的窩在他懷裡。

　　「萊斯特！」我直覺性地掙扎。

　　他把我壓牢，用種不傷到我的力道有效控制我的行動。

　　他靠在我臉側，低低地無賴淺笑：「我想過了，光牽手是不夠的，我幫妳擋了前面的人，但後頭的人還是會撞到妳。」

　　「然後呢？」我翻著白眼瞪他：「這樣就有用嗎？」

　　「當然。」他很自信地揚眉，「我這樣摟著妳，前後左右都看得到，誰敢靠近妳一步我就直接把他踹開！」

　　「真踹嗎？」

　　「廢話，不論男女都一樣！」

　　萊斯特笑鬧的語氣讓我笑了，所以我配合他的動作往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