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她「魅非」。
從那一夜開始,她踏出房門就被這個名字束縛。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男人要這樣喊她,像那一夜莫名奇妙的對話夾雜一堆無頭緒事情外,還要多添一樁煩心事給她一樣,但她察覺到,他很喜歡這樣喊她。
「魅非。」
只要是兩人獨處的時刻,她總會從他嘴裡聽見這個名字。
但卻一點都不像是,在喊她。
「魅非是誰?」
終於忍受不住了。一天早晨,她瞅著端來洗臉水的女僕問道。
「是大人您。」女僕恭敬的彎腰,遞上溫熱毛巾給她。
「這不是我的名字。我要問的是,之前這裡有沒有人叫過『魅非』?」
「我不知道。」
……她就知道會這樣。
只要超出可以回答的範圍,這裡每個人都會用「我不知道」來搪塞她。
「……妳叫什麼名字?」她看著女僕,知道自己在此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由這女僕負責。
他們從來沒有對話過,一向只有這個看來三十歲不到的女僕對她說話。請她去用膳、沐浴等等之外,魅非從沒回過一句話,只是默默跟著她去任何地方。
她這一開口,結果女僕嚇傻了。
她畏畏顫顫的差點將水打翻。「我、我──」
「妳不用慌,我不會為難妳的。妳,有名字嗎?」
「名字……」女僕的神情露出一絲脆弱與迷惘。在轉為哀苦之前,她開口:「我以前叫做蘇菲。」
「以前?」
「嗯,以前。」像追往著過去的美好回憶,蘇菲露出一股微微開心的喜悅。
「那,現在呢?妳改名字了嗎?」
魅非的聲音像突然把她拉進了地獄。
蘇菲的表情變得很難看,像是快哭了出來。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她急忙的拿回濕巾,動作還有些粗魯的端了水就想出去。
「蘇菲!」
「我不是蘇菲!」她哽咽著,「我已經不是蘇菲了……魅非大人,請您、請您不要為難我們好嗎?我們沒有名字、也沒有什麼現在還是過去的!我們什麼都不是……求求您……」
蘇菲哭泣的聲音,直到關了門離去,還留在她的耳邊迴繞。
謎團更大了。
她站在花圃裡回頭,仰望著這棟巨大卻充滿灰暗的宅邸。
蘇菲的眼淚響在她心底。
她不知道怎麼去說,但就是有股詭譎的感受在心上蔓延,有些什麼祕密正無形的纏繞著這間屋子、這裡的人們,和即將渲染她。
她必須得到一些答案,必須。
所以她找了這間屋子裡,唯一一個能回答超出範圍問題的男人,即使,他的教養是那樣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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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魅非?」幾乎劈頭就問。
推開門後,她一把衝上前去,也不顧她沒敲門或是男人正在看書,她出聲的同時也一併動手隔開那本書。
「妳啊。」他好整以暇的睞著她。
「我不叫那個名字!」
「喔,是嗎?」他把書堆回眼前,悠悠的翻了一頁。「妳說過,妳沒有名字。」
「我是那樣說過,但不代表,我就該用你給的名字!」氣促的,她動手想搶書。
「妳不喜歡?」他抬眉。
「誰會喜歡!你當我是你豢養的貓狗,還是那些個連話都不敢多說的奴僕嗎!」
男人怔了怔,無預兆的鬆開握著書本的手,讓正想奪書的她因為後勁跌在地上。吃痛之際,她感到下顎一緊,男人彎著腰捏緊了她的下巴,強迫性的逼她抬頭看他。
「……聽說,零今天哭了。」
她一愣,模模糊糊的知道是指什麼,但她還是問了:「誰?」
「服侍妳的人。」
「你說、她叫零?」她搖頭,覺得好笑。「她不是這個名字,她是──」
「妳跟他們說了些什麼?」男人瞇緊了眼,手勁也增加許多。
她瞪了回去:「我是可以說什麼?他們遇到我,躲都來不及了。」
男人緊緊鎖著她,審視著話裡真假。
「不要多問。」然後拋開了她。
男人無所謂的態度讓她很光火。迅速地站了起來,她咄咄逼人的追問:「為什麼不能問?那你告訴我,什麼可以問又什麼不能問!」
「我要是妳,會選擇閉嘴。」
「你要我當個啞巴還是洋娃娃?我不是你的玩物!我要知道真相!我有權知道真相!」
「這裡沒有真相。」他掃了她一眼。
「為什麼你不讓他們保有原來的名字?」她問。「就跟我一樣嗎?要捨棄原來的名字,被你用那什麼魅非的稱呼?我問你,這樣剝奪到底有什麼樂趣?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是個追求死亡的人可以不用在乎這一切,你不應該這樣剝奪他們。」
男人認認真真的看了她一眼。
「看什麼,我有說錯嗎?」
她頂回去,又換來了男人猖狂的笑聲。
「笑什麼啊?!」她覺得肚裡的火都快燒出來了。
「我在笑妳根本什麼都不懂,卻還想跟我要真相。」男人目光炯炯的回視過去。「不要過問。什麼都不知道,對妳比較好。」
輕輕交代著,男人邁步想拾起被拋開的書。
魅非比他快了一步。
她捏緊著書本,堅定地:「我要知道。」
- Dec 01 Tue 2009 15:59
死之翼(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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