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掉這場早餐的悲劇,點完酒的岳卓和剛進門的李氏與秋嬸都半是開心半是憂心,欣喜的同時也殷殷囑咐我要多注意自己安全。

  我輕輕摸了額上的疤,今天才正式拆掉包紮,不太意外地看見他們眼中的傷痛。

  「唉,好好一張俏臉蛋,怎麼這就……」秋嬸發作得很厲害,惋惜得比李氏更像我親娘。

  雖說才剛見秋嬸,但不愧是狗子他娘。

  嘟嘟嚷嚷的,一路和我娘話題不斷,非常現代版的八卦大嬸,難怪狗子會成為我的八卦情報網,有其母必有其子啊,而且略勝一籌,少根筋的程度無不及而有過之,才會這麼一句就讓氣氛尷尬到最高點。

  唉,如果是古代女子大概就哭哭啼啼說自己破相,然後父母更是垂淚自責的……可我誰?二十一世紀整容都見怪不怪了,摔破額頭又算什麼。

  「不打緊的。秋嬸,」我笑了笑,順勢撥撥頭髮,打成斜一片的瀏海蓋在疤痕前面。「爹,娘,您們瞧,這不就看不見了嗎?」

  雖然以前岳寧香的髮型沒有瀏海,一頭長瀑直髮中分,很規矩的挽個一球再簪上珠花簪子。如果沒有傷口,或許我就乾脆維持這樣了,可這些日子來,我很清楚爹娘見傷如見往事的哀痛,所以早上出房門前,我便拿了剪子自己修出個瀏海遮遮,反正傷口無法憑空消失,那就好歹眼不見為淨了。

  「唉呀,寧香真聰明!」秋嬸對我的瀏海嘖嘖稱奇,「這樣非旦瞧不著,反而小臉兒更標緻了!」

  「好好的頭髮怎麼剪了呢?」娘有些不悅,眼底的憂愁倒是明顯少了許多。

  「剪就剪了,別怪她。秋嬸說的是,咱們香兒這樣更秀氣。」

  爹望著我,伸手摸摸我的頭,眼裡有著捨不得和感慨,我回望過去,不顯絲毫自卑或自惱。

  他們才終於釋懷的笑了。









  之前就跟狗子打聽過岳寧香的平日行程,真是枯燥枯燥加枯燥。

  如果是繡花練大字看書,我還會稱讚她有閨秀風範,結果都是逛街血拼串門子……簡直是浪費人生,更正,古生。

  摸了摸房裡一籃的針線和圓形竹筐夾著的白色帕巾,丁點動過的痕跡也無,好浪費這些材料,所以我開始試著刺繡,用非常非常彆腳的功夫自己瞎玩。

  直到,「寧香,這妳繡的嗎?」

  這天娘來房裡看我,發現我丟在几上,扭曲到不成樣的牡丹花帕子……

  「呃,是。」只得硬著頭皮應了。

  她抬起一邊的眉毛,很是訝異。「妳以前很討厭刺繡,說總讓針扎了手指。」

  「那是寧香以前不懂,養傷時房裡悶,就試著繡了朵牡丹……女兒針線活差勁,娘可別笑話我。」我困窘地摸摸鼻子。

  「怎麼會呢,」她笑笑。「娘也不太懂這些,妳就自個兒磨磨吧,說不定真給妳試出興趣,以後香包跟帕子就甭花銀兩買了。」

  然後就塞了幾塊碎銀子給我,好讓我有錢可以補充材料。

  真是放任女兒的媽媽……我模糊的笑了。




  至於書冊,如果可以我當然不是很想看……但要我怎麼接受堂堂一個現代人居然來古代當文盲這件事?

  就算我遮掩的本事再好,看到字只會說是蚯蚓文那還得了?

  這時候我就分外埋怨岳寧香為什麼十五歲了,五歲不是很好嗎?還可以請夫子,可現在這麼大的女娃兒,誰敢教啊?

  看著那堆奇怪的筆畫,除了象形字我還可能猜出來外,其他真是六竅都通了,就是一竅不通。

  琢磨三天,我就陣亡在爹爹的書冊堆了。

  我苦惱地趴在桌上唉聲嘆氣,突然有人開了門進房,嚇了我很大一跳。

  這裡可不是客棧,而是真真正正的岳府。

  先前沒入過廚房,所以不知道後頭別有洞天。除了廚房往後走的通門是個小院,能晾晾菜曬曬臘肉的有口水井外,小院的另一側又開了一扇門。

  那扇門就是通往岳府,說穿了,也等於是客棧旁的偏院,一個小三合院,主廳和三個臥房。

  養病時為了好照顧,才將我從自己的房裡遷居到客棧,現在好了我又一個女孩家,總不方便在外拋頭露面才又宅回家裡住。

  大白天的,爹娘都忙,家裡又沒佣人,這時候誰會來敲門?

  我瞇眼一看,發現是狗子。

  「嚷得這麼大聲,是頭疼嗎?」他擔心地看我一眼,匆匆擱下手上的托盤。「要不我去替小姐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哎,別別別!我只是……」想解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我尷尬地抓抓頭。「狗子哥你就別急了,是頭疼沒錯,但不是傷口疼。」

  「啊?那是哪兒疼?」

  「腦門疼!」

  見是狗子哥,我在這穿越年代的唯一依靠,我又添油加醋的把「病情」調整,改成知識猶存但文字不復的怪病徵後,苦喪著臉問他怎麼辦好。

  他抓抓臉,「這我就幫不上忙了……」

  「狗子哥,除了您能幫寧香還有誰能幫寧香呢?我又不好跟爹娘說……那天你也知道,這傷在我身上簡直比割在他們心上還疼,若是他們知道了這些病根,他們會受不住的……」哭哭唉唉的,我還拿了帕子在臉上虛晃幾下給他看。

  「不是我不幫啊小姐,」他深深嘆口氣,「狗子家境貧困,能掙口飯吃就感謝蒼天了,又哪來的銅板去上私塾呢?我根本就認不得幾個大字,是真的幫不了小姐。」

  ……居然跟我同病相憐,太悽慘了!一想到有大學學歷卻還要當文盲的前景,我忍不住悲從中來就當真掉了兩滴眼淚。

  狗子勸我不要哭,然後就在屋裡轉圈圈個沒完企圖幫我想法子。

  我數度萌生要靠自己的念頭,在這短短時間內又慘敗給這堆書冊……太懦弱了妳這個白癡!

  「有了!」狗子大大一跳,拍得自己大腿極響。

  「那個……」腿不痛嗎?

  「有了有了!我知道誰可以幫得上小姐了!」

  「真的?那是誰?」

  「阿富啊!唐井富!」

  ……誰?

  「阿富,」他認真重複一次,表情就是明擺著我又發病了好可憐。「客棧的跑堂,那個十八歲的小伙子,唐井富啊。」

  ……

  「小姐,怎麼發怔了?小姐?小姐?妳別暈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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