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很誇張的笑聲從教室傳來,笑的感覺很虛偽,就像是牆裝出來的過度開心。

  我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識破我的笑,但我猜應該不會。

  勾起嘴角,我繼續發出那種誇張式的笑聲附和:「拜託!你太扯了啦!哈哈哈。」笑到把眼淚都擠出來,然後很瘋狂地動手拍打同學的背,我看起來非常開心的在建造我新的友情。

  「妳才誇張咧!」對面的人瞥我一眼,拉著葉子的衣角問:「喂,你們家阿紫是不是發瘋啦?平常看她文文靜靜的,怎麼今天笑得這麼誇張啊?」

  「有嗎?」葉子疑惑地看著我,「妳怎麼了嗎?」

  她直視著我的眼睛好純淨,把剛剛臉上的歡笑都換成了對我的關心。而這樣的表情,讓我好生愧疚。

  「沒有啦!」我無所謂地揮手,跟她笑笑。「你要死囉!本小姐今天笑得很開心是礙了你的眼是不是?找死啊你!」再度狠狠拍上同學的肩,我看起來就像是個哥兒們。

  「真的沒事嗎?」一向細心的葉子,蹙著眉再問了我一次。「我看妳最近心情好像不太穩定耶,是不是因為他啊?」

  我當然知道葉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嗯,多多少少啦。」淺淺笑過,我只能在這時候把姚昱彥當成擋箭牌使用了。「不過我很快就會好了,妳放心。」抱歉喔姚昱彥,抱歉了葉子,現在我還不能說實話,我不想把天枰再敲毀一次。

  「嗯,那就好。」漾出美麗笑靨的葉子,很快就被帶入另一個話題然後遺忘這裡。

  周遭圍著我們的人不少,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說著好玩的事情,但我的神智卻已經飄離了。隨便拋下一句要去廁所,我決定出去透透氣。



  
  「呼,我都不知道交朋友可以這麼累的……」在涼椅上偷偷抱怨了句,我把視線放在那群人身上。

  他們依舊歡笑著,好像世界上沒有東西能阻止他們的情誼發展一樣,那樣子天真又自然,一點也不像我,其實是個偽裝物。

  好不容易能獨處,我吁口氣,把那張笑臉卸下。


  坐在校園內的水池邊,那張真實江紫鵑的臉看來好可怕。一雙眼睛沒有朝氣,沉甸甸的黑色氣壓籠罩周身,垮下的嘴角無法畫出弧度,她就像個被抽走靈魂的悲哀玩偶一樣,只是熬著意志力在過活。

  垮下了肩膀,我覺得萬分無助了起來。我好希望,現在有個肩膀讓我依靠,能讓我的心找個避風港躲一下風雨,找到一個屬於我的棲息地好好休息一下。

  但這小小的希望已經變成了絕望,誰叫我要喜歡上一個人,讓自己的心已經打算只棲息他、只依附他。如果我沒有愛上他,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自由地挑選每一個晚上的港口,當隻飄飄的美麗花蝴蝶,周旋在每一個不是真愛的人身邊?

  好討厭的感覺,我皺眉,感覺自己就快要不是自己了。



  「阿紫……」淺淺的呼叫聲傳來,把沉思中的我嚇了一跳。

  不是因為突然被打擾,而是因為那個站在我身後的人是他,阿帆。

  我不敢回頭,更不想回頭。我說了,現在是躲貓貓時期,我不應該遇上他的,他是貓而我是老鼠,一旦真正遇上,會賠上性命的可能不只我一個。

  「妳一定要這樣躲我嗎?我們一定要這樣面對彼此嗎?」嘆息再嘆息,阿帆的聲音聽來沒有元氣只有滿滿傷感,就跟我一樣,不像自己。

  「……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輕輕閉上眼睛,我不想脆弱的在這裡哭泣。「我們之間,已經像是即將要崩塌的大樓,只要誰再輕舉妄動一下,躺在瓦礫堆裡的就是我們三個。」

  「那我們現在這樣就有好過一點嗎?妳明明不快樂,卻在葉子面前裝得那麼快樂,妳知道嗎?妳的笑聲聽來好虛偽、好空虛,而我的心則因為妳的笑在哭泣。」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痛,你也一定痛了啊!你是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在你面前是不用偽裝的啊!

  可是、可是……「如果不這樣做,那你要拖葉子一起下來痛苦嗎?」

  「我寧願只要我自己受苦就好,我想保護葉子的純真、保護她的單純!我不希望她因為一夕間失去我們,而瓦解了她的靈魂。」涙,已經流下來了,心,就要痛得無法呼吸。「阿帆……如果你懂我,就不要逼我好不好?」

  「阿紫……」又一聲嘆息,「如果葉子一直都在我們之間,那我們就一輩子要註定如此嗎?」他頓了頓。「妳也是知道我的,為了那些喜歡上我的女孩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他們讓他們死心,那是因為我不想辜負他們、傷害他們。那妳現在呢?你越是拖延越是不想講,那到時候葉子知道真相了,她就不會痛得更厲害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吼著,我一點也不想知道理智分析後的結果。「我只知道不要毀壞天枰、不要!」

  能拖就拖吧,過一天算一天的,能延遲多久就延遲多久。


  「阿紫!別逃避事實。」沉穩地,他想打動我的決心。

  「不可能!我不會去面對那種結局的!」曾經已經被深深傷過的心,我根本就熬不住再來一次無情地摧殘。「如果你真要逼我,那我寧可放棄你。」

  如果一定要有人放棄才能穩住天枰,那我甘心成為放手的那一個。

  「阿紫……妳究竟要傷我多少次才肯甘願……」阿帆的聲音變得好沉好沉,那都是因為我傷害他的關係。「我好不容易才熬到現在、才熬到妳願意回頭看我的這天,但妳卻總是這樣,為姚昱彥著想、為葉子著想,那妳為什麼就不肯為我著想呢?」

  「……妳挖空了我的愛,但卻連分毫的施捨都不願意給我妳的愛……我就快要枯萎了妳知不知道?」痛苦的撕裂聲幾乎從他的胸腔傳來,低吼的苦楚,在我跟他之間蔓延。

  他在我身後好用力、好用力地喘著氣,他想壓下痛苦、想緩和暴走的情緒,一陣沉默後他不發一語地離開了這裡,離開了我。

  隔了好久,我才敢回頭看他的影子。那影子拖得好長,就好像他的難過,被放逐到好後面的角落企圖擺脫一樣。他的人再也不意氣風發了,他像顆已經沒有光亮了的太陽,用盡了全身力氣企圖趨走我的黑暗,結果是一身傷痕跟黯淡無光的下場。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對不起,我只是很想很想說這句話。給葉子也好,給阿帆也好,我就坐在那邊,一直重複、一直重複地說這句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隨著每說一句,我的眼淚就流一滴。

  很想哭乾它,但它就像無止盡的悲傷一樣,伴隨著每句對不起然後落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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