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葉子，妳睡床上吧。」我整理好巧拼上的雜物，抽出另一份備用棉被鋪上。

　　「不好啦！還是阿紫妳睡床上吧。」葉子拼命搖頭搖手的，一點都不希望我睡地上。「我怎麼好意思讓妳每次都睡地上啊？是我來打擾了妳耶。」

　　「傻瓜啊妳！」伸手拿了枕頭，我丟過去。「難得妳到這裡做客，我哪有讓妳這客人睡地上的膽啊？乖乖躺下吧。」站起身把燈關了後，我就躺下不給葉子奪「床」的機會。

　　「那好吧。」她笑了笑，也乖乖躺下了。


　　一種很安靜的感覺，在這樣的夜裡很明顯地傳來。外頭機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人群聚集騎樓下聊天嘈雜的聲音不斷，可是都抵不過這房裡的寧靜。


　　「紫鵑……」
　　突然傳來地叫喚，讓我渾身一震，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弦。

　　「什、什麼事？」突然很慶幸這床底下的黑暗，才沒讓葉子識破我輕顫的身軀。「妳這樣叫我，我很不習慣耶……」呵呵的乾笑兩聲，其實是在掩飾我心底泛起的那陣愁緒。

　　上了大學之後，我就再也沒讓人這樣叫過我了。也許是想逃避吧，下意識的，就是不想再聽見。

　　「沒啊……我只是突然想這樣叫叫妳而已。」她跟我一樣輕笑了兩下，就不知道她想掩飾的是什麼了。

　　「妳有心事吧？要跟我商量嗎？」我轉過身去面對著床鋪上的她，心底大概知道她想跟我聊什麼，不過在這情形下不太適合說破就是了。

　　「我沒有啊！」她否認的很快，快到像是不打自招。

　　「小姐，妳『此地無銀三百兩』喔，還不快點說！」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頓了頓，翻了身子把臉朝下。「阿紫，妳認為什麼是愛情啊？」透過微微的夜光照著她，我看見葉子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疑問。


　　我瞬間僵住了嘴邊原本的笑，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愛情啊，看妳給它什麼定義囉！我相信妳心底一定有答案了才想問我吧？說出來聽聽啊。」

　　「是嗎？」葉子蹙眉，愣了一會兒。「我覺得愛情應該是很美好的，能讓人捧在手心裡好好呵護，就像是寶貝一樣那麼重要。可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卻又顯得又酸又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歡自己、是不是喜歡別人……總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好麻煩喔！」

　　「妳說誰讓妳的心七上八下的啊？」我奸笑著看她。

　　「哪、哪有！」

　　「真的沒有？」我瞇著眼睛，嘴邊掛著笑容問她。「不然我猜猜看好了！小凱？」班上的男公關幹部，一天到晚自以為帥氣的在那邊拋媚眼、獻吻的，搞得我每見他一次就反胃一次。

　　「怎麼可能！」葉子一聽見我說是小凱，臉都綠了。「他那種白癡，送我都不要！他最喜歡招惹女孩子了，總是自以為帥！」

　　「那……高個的？」是我們系上有名的「高人」，身高可是近一百九的咧！

　　「他太高了啦！我墊腳尖後，還差了一大截耶。」葉子嫌用說的不夠，還空出雙手比了比距離。

　　「好啦，不跟妳玩了。是阿帆吧？」雙眼直盯住葉子的每一分表情變化。果然！她在一瞬間紅了臉頰。「嘖，那小子還真好運哪！被妳這麼漂亮的女生喜歡到。」

　　葉子真的很漂亮。

　　我突然想起一幕畫面，葉子她一個人坐在窗前，外頭吹來的陣陣微風飄起了她的髮梢，在黑色的瀑幔中，裹著張白皙的臉蛋。她輕蹙著眉，鎖著遠方的眼神像是在思考什麼，唇邊慣有的輕笑也沒了蹤跡，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哀愁。

　　輕斂了眼簾，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嬌小可人的模樣再配上淺淺愁緒，身邊所有的男同學都傻了眼地癡癡望著她。

　　她大概不知道旁邊的男同學到底流了多少口水吧。


　　「阿紫！妳怎麼知道？」

　　「嘿，是妳表現太明顯才被我發現的喔，別以為我去挖妳隱私啊。」
　　早跟妳說了，想瞞我，等八百輩子吧。

　　「妳有發現到？」葉子心慌了起來，抓著我直問：「那阿帆知道嗎？他知道了嗎？」

　　「不知道吧。」那傢伙的神經很粗，要是他知道了，那可能全天下都知道這大秘密了。「他要是知道妳那麼喜歡他啊，可能早就閃得遠遠的，不再靠近妳了。」

　　根據我跟阿帆的交情，雖然他不是頂優的，但也從不缺少有人喜歡他。只是不曉得那傢伙在搞什麼，每個跟他告白的女生都吃了閉門羹，還從此打死不相往來的超級絕情絕義。

　　每次我問他幹嘛對人家女孩子做那麼絕，他總是笑笑地帶過，直到後來才肯跟我說，那是因為他總是給別人太多希望了，唯一能阻止那些女生繼續對他浪費心力的方法，就是離他們遠遠的，再也看不見了才好。

　　說穿了，根本是只顧別人心情而忽略自己友情的大笨蛋一個。

　　誰不知道那些女生都是他本來的好朋友，經過累積才喜歡上這呆子的，本來以為自己有希望，卻被這樣拒絕又被隔得老遠，想不死心都難吧。


　　「是嗎？原來他會這樣啊……耶？阿紫妳怎麼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啊？」

　　「沒、沒有啦！是他上次喝酒後亂說的。」我說得沒錯啊，酒後吐真言，聽過沒？

　　「唉。」葉子嘆口氣，哀怨地小聲抱怨：「好好喔，妳都能這麼了解他……」

　　嘖嘖，這小妹妹懂不懂啊？一旦了解了自己喜歡的人，那就只會成為朋友而不是對戀人了。別人總是在說，愛情嘛，要是沒有足夠的神秘感，就沒有浪漫可言了。

　　「就是因為了解阿帆，所以我是他死黨而不是女朋友咩。」無所謂地聳聳肩，這種誤會太多，我都懶得澄清了。

　　「是嗎？」

　　「真的啦！我跟他成天打打鬧鬧的，哪裡像是情侶啊？說是哥兒們還差不多。」別懷疑我了，這種事情啊，可多囉。我以前可是三天兩頭被叫出去「質問」的咧。

　　「雖然說了解後會很平淡，可是那也是種很貼近的感覺吧？」葉子眨眨眼，水汪汪得像是天上的繁星。

　　「一開始是吧，可是一旦發現真面目之後，痛的就是自己了……」本來還算歡愉的話題，卻不經意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喔。」轉過身子，我把滿腦子疑問的葉子丟下，用被子矇住了頭躲開她的詢問。

　　「喔，好吧。」葉子也乖乖地躺下，絲毫不疑惑我被子下的失落。「晚安。」

　　「嗯，晚安。」輕輕道聲晚安後，我楞楞地望著窗子，感覺我的思緒又飄遙了。


　　為什麼要提起這種話題呢？
　　為什麼所謂的愛情就要這麼艱難呢？

　　直到自己看清楚愛情的真相之前，都會受到愛神給的甜蜜所媚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