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用手支著頭,我忍不住嘆口氣。鏡片下藏著的目光,在此刻卻是跟著姚昱彥的。

  說來也奇怪,明明我對於太過完美的人絕對沒興趣,可莫名奇妙地,我卻意外得想探究這讓我找不到一絲缺陷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的。

  是自作孽嗎?我想大概是吧。

  眼神繞啊繞的,又回到他身上了。現在是下課時間,而我們的好好班長,正忙著四處教人數學。

  「這題是這樣的……」他微彎著身子,低下身右手撐靠著桌面,飄絮一般的髮絲在眼鏡旁,帶了點朦朧,掩不住他的光采。

  而在他身下,呃,該說是懷抱裡吧,看他彎曲的程度,簡直就像是把人家籠罩在自己懷裡。所以啦,那位榮幸的寵兒,根本就忘記自己的數學逼近零鴨蛋,而滿腦子只想著咱們偉大班長書卷般的氣息是怎樣籠罩她的……


  「嘖!又是個花痴……」不屑地撇撇嘴,我懶得再多看她一眼。「這傢伙還真是厲害,隨便施展個兩手,我看應該沒有人可以逃出他手掌心的吧?」

  「妳看,這樣不是很簡單嗎?……」他側彎了下,露出很溫文的笑容,金色細框眼鏡下的眼睛,盛滿了溫柔的光線──真容易讓人著迷。

  「嗯……」可憐喔,又多了個呆愣的愛戀者。

  就在我搖著頭為那位即將喪失自己的女同學嘆息時,毫無防備地,他在側偏了的視線裡看見了我。眼神相對,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先是一愣,接著露出比剛剛更加溫柔百倍的笑容,對我。


  像是被雷打到的瞬間,我很沒種地把臉迅速轉了角度,甚至還拿出水瓶猛力灌著。

  我剛剛是怎麼了?幹嘛把臉轉開啊?這不擺明了我剛剛真的在看他嗎?簡直就是不打自招啊妳!
  「喔!」活了十七個年頭,我有史以來對自己失望透頂。「真蠢!」

  「紫鵑,妳說誰蠢啊?」突然有人輕拍了我的肩,讓我嚇了好大一跳。

  「沒、沒啊,妳找我有事啊?」站在我身邊的,居然是麗玲。

  「誰說有事才能找妳啊,來跟妳哈拉啊。」她輕笑,拉了旁邊同學的椅子坐下。

  哈啦?這可奇了!「我還以為沒有人要跟我聊天的。」來找我的,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為了作業跟考試。

  「呵呵,別這樣說啦!」麗玲豪邁地拍拍我,「咱們都是好朋友嘛!」眨眨眼透出她的純真。

  我笑著搖頭,有時候真受不了單純的人。「那妳要哈啦什麼?」

  「耶……妳突然這樣問,我還真不知道要聊什麼耶。」她低下頭想著,突然又叫了聲:「啊!這什麼?」她看見我桌墊下塞著的水藍色信紙。

  「沒什麼,某人的文學創作而已。」本來就沒什麼,君子坦蕩蕩,沒啥好遮遮掩掩的。

  「喔?那我可以看嗎?」她問,而我擺了擺手,示意她請便。




似浮雲  似飄月
虛無,沒了蹤跡
看似伸手可掬  但卻遙若千尺

月神的笑
是我的癡念



  「哇塞!這誰寫的啊?挺不錯的喔。」麗玲讚嘆地翻著紙張,很想知道這首新詩是出自誰手的。

  「班長啊。」慵懶回了她話,我的眼神又飄了飄,再次看見他忙碌的身影。

  「班長?」她驚呼了聲,接著樂不可支地笑著。

  「妳笑什麼?」我問她,但卻仍是看著那身影。

  「我笑他果然很『氣質』!」她伸手指指他。「連寫情書都這麼大費周章的。」

  「什麼情書?他寫給誰啊?」

  「嘖,看來妳聰明一世,倒也是糊塗一時嘛!情書當然就是這篇詩詞啊,」她晃晃手中的紙片,笑得神秘又開懷。「至於人嘛,就妳了啊!」

  「我?」什麼?姚昱彥啥時寫情書給我啦?我搶回信紙,重新讀過一遍。「哪裡像情書啊?」不就是單純的新詩嗎?

  「拜託,哪裡不是啊?」麗玲皺緊了張臉,不敢相信我有這麼沒神經。「他詩裡頭擺明了說妳是浮雲、是飄月,虛無得讓他抓不到,而且他還說妳的笑容是他的癡念耶!這麼浪漫的詩句,妳竟然連個邊都沒看出來?」


  我搖頭,而且很大力地搖頭。


  「看不出來。」誰知道在說誰啊?而且他拿給我只是叫我評評,又不是送我。

  「吼!江紫鵑,人家都說這麼白了,妳還不明白喔?真是輸給妳了……」她搖頭,搞得好像我蠢得跟白痴一樣。

  「唉唷,他沒那心思啦!妳看,他這麼忙……」剛剛才解決了個花痴妹,現在又要去找那隻花蝴蝶了。

  「嘿嘿,被我抓到了吧?妳都看他看到失神了,還敢說妳沒意思?」這,話題也未免扯太遠了吧?怎麼馬上拉到我身上啊?

  「哪有啊,是他一個上午飄來飄去的,妨礙我視線的好不好?」幹嘛把自己搞得像隻工蜂一樣忙碌啊?神經!

  「哇,還知道人家忙了一上午,不錯不錯,挺細心的嘛!」……我看我要敗給妳,陳麗玲。

  「……算了,我懶得跟妳說。」要是再扯下去,誰知道還有什麼樣的發展啊!

  「哎呀,妳也別太失望啦!」她拍拍我,笑得很燦爛。「我剛剛有看到他對妳笑喔,很溫柔的笑容吧?我跟妳保證,他絕對有喜歡妳的啦!」

  「呃……」一個笑容就看得出來喔?那妳也太神了吧!

  「放心、放心,我說的沒錯,班長人那麼優質,配妳這個才女,剛剛好啦!呵呵呵……」麗玲拍著胸口大笑,那樣子很像古時候的媒人婆成功說服了樁親事一樣。


  真的嗎?他真的……喜歡我?

  我低頭看著藍色信紙上的字跡,神采飛揚,就像他的笑容一樣,很有書卷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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