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錯啊。」讚賞的嗓音從身後響起,微風輕揚,一道蒼衫身影就從眼前掠過,輕輕停下。

  那人御筆,從態勢看來,是仲孫處會讚許的好身手。

  他從筆桿上輕躍而下,墨筆隨即幻化為光束收入袖中,舞袖翻轉時,腰間配劍上繫著的白玉流蘇隨著劃出一道弧線,分外引人注目。來者面容清秀,書生似地用錦緞束髮,齊齊束於背心上,只有左頰一側輕垂一縷烏絲,自有一股俊逸、灑脫。

  「在下蘇秀,第九十八代『真弟子』。」他淺淺一笑,朝顏金玉抱拳。

  她回禮以待:「我是顏金玉,與你一樣是……」

  「在下清楚,姜鈺師姊帶妳過來時說的話,我聽得分明。」隨後蘇秀指了指自己配劍上的玉墜又道,「妳也無須自報身分,這佩玉就表示了層級。白玉是『真』,黃玉為『玄』,翠玉自是『清』了。」

  「原來如此。」顏金玉頷首,莫怪從午時到現在,她就從腰際上看到了三種玉色,原來【極天宮】還用這種方式區分入門弟子。

  不過這樣一來也方便,畢竟入門弟子的衣著顏色和佩劍都是相同的,若不用佩玉區隔,也難以在第一眼內辨出三等弟子之差。

  而既然蘇秀是「真弟子」,想必修為自不是一般人可比。憶及方才所讚之言,顏金玉也只輕輕笑笑,抱拳揖禮:「蘇兄就別打趣我這剛入門的了。我見你御筆而行尚且游刃有餘,不知能否請教一二?」

  蘇秀回以相同的淺笑,「指教倒不敢,不過妳的手勁倒是能再放鬆一些。與其專注於『驅』,不如先關注『穩』。」

  隨後蘇秀便豪不吝惜地將一些竅門傳授給顏金玉,未免她有不明白之處,還將墨筆再次喚出,實際御筆飛行了一回。

  有了蘇秀的言傳身教後,顏金玉再試著操練幾次,倒也穩了許多,甚至能將寒竹笛御飛疾行上了林梢又飛回來。大為驚喜之外,蘇秀又依據顏金玉的手法改正其謬,五回以內,顏金玉便能站上寒竹笛淺淺離地飛行一段路。

  「金玉謝過蘇兄。」她喜孜孜地轉著手裡的寒竹笛,輕吹兩個音後才道,「我還不懂音律,但哪日若是習得了曲子,屆時必吹奏一曲贈與蘇兄以表謝意。」

  「金玉要贈曲,那在下自是卻之不恭。」蘇秀收回了墨筆,「不過咱們既是同輩子弟就別這樣生疏吧,以後稱我蘇秀即可。」

  「成啊!」顏金玉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轉眼便指指蘇秀的筆,「方才仲孫師兄一展御物時太快了,我還來不及細瞧到什麼就被收得一乾二淨,蘇秀,你這墨筆能借我瞧瞧嗎?」

  說完後,還大方把寒竹笛送至蘇秀面前,也想讓他看看。

  「請。」蘇秀爽快地遞出墨筆,卻是沒接過寒竹笛。「未入【極天宮】之前,我有過隨身的寒竹笛,而這是金玉的御物,千萬要收好了,否則仲孫師兄可不會讓妳選第二次。」

  想起仲孫處不苟言笑的冰冷表情,顏金玉僅能默默點頭表示贊同,轉而研究起了手中墨筆。

  木質筆桿溫潤,通黑的色澤光麗、上雕花紋,筆頭毫毛飽滿,筆尖點墨,看起來是很好的墨筆。只是自個兒沒握過墨筆書寫,倒也不懂得如何區別,玩賞過後就還給蘇秀了。

  而蘇秀倒像是看出了顏金玉的疑惑,握著筆桿在空中揮毫出【極天宮】三字,也不知是怎麼使的,墨色浮空,停留短短一瞬後便消失了。

  「這是狼毫筆,用黃鼠狼尾巴上的毛製成的,筆力勁挺,宜書宜畫。而這筆桿上的紋路則是閒暇時我自個兒雕的山水寫意,倒是獻醜了。」

  顏金玉聽後沒應,卻是先轉頭看了四周一圈,才示意蘇秀附耳過來,小聲兮兮地感嘆道:「幸好拿筆的人不多,不然咱們山上的黃鼠狼鐵定都要嚇跑了!」

  蘇秀起先沒聽清,後來一想,卻覺著這顏金玉挺有趣。區區一支狼毫筆罷了,也能想成為逆雲峰上的黃鼠狼們擔心尾巴毛會被拔光。

  他莞爾輕笑,跟著低聲贊和:「金玉說得真對,是我選錯御物,害著黃鼠狼了。」然後便是一臉慚愧。

  「不是不是,我沒這意思的。」顏金玉連忙擺手搖頭,「而且我覺得這狼毫筆和你挺般配的,那山水秀紋也雅致,你要是換成拿佩劍或竹笛,可就不如現在這麼合適了。」皺眉想了想,「還是摺扇?我瞧薛荔拿著的那把就不錯,可惜一直讓她踩在腳底下,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啊……」

  「薛荔?妳是說那個姑娘吧?」蘇秀伸手一指,仍見薛荔還苦哈哈地在那挨著穆柯的罵。

  顏金玉跟著回頭瞧一眼,「是啊。對了,蘇秀,你既然這般厲害,我這初入門的都能教會,那能不能也教教薛荔?我瞧她似乎讓仲孫師兄罵得很慘,方才拉著我來的路上還一臉愁容呢。」

  聽見如此請求,蘇秀倒也沒拒絕,微微頷首後直接就跟著顏金玉走了過去。

  顏金玉一心只想著讓薛荔早日脫離「苦海」,卻也沒分神注意到,當她領著蘇秀走過時,其他弟子的眼神有多詫異跟困惑。

  而這般驚異,在穆柯臉上尤為顯著。

  他一直御劍繞行,自是比低頭瞪著摺扇的薛荔早發現顏金玉的動向,只是沒想到素來和誰都不多言的蘇秀會跟在後頭。

  自己為人不拘小節,剛通過【極天宮】弟子考核時,就樂翻天地和同樣過關的人們打招呼。他親手救上來的薛荔不用提,後來薛荔屋裡的佟琳也熟了,其他如周妍曦師姊、季書杭師兄,同輩分的杜雙黎、何冉秋、柳伊珊也都相交不錯,唯獨和這蘇秀總是話不投機,三句以內絕對玩完。

  不是說蘇秀性子不好,人家溫文爾雅、親切和善,但就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好像少了點人味似的,比之入宮那日遙遙見到的上仙掌門孟子陌來說,簡直就像同類人,仙風道骨、居高臨下。

  他可一直都記著,當他千辛萬苦上了山門、以為自己是入宮第一人時,蘇秀倚靠在門柱上一派悠閒、那像是早了不知幾個八百年就破了關卡的高冷態勢啊!

  但此刻顏金玉這初來乍到的小姑娘,卻只用了一眨眼功夫就能領著那八風吹不動的蘇秀過來……

  穆柯不禁擰眉相問:「金玉妹子,妳這……」

  是傍上小神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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