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周末在枯燥的整理與計算中度過。

  那傢伙毫無預警的搬走,本來還算少的房租馬上就成為讓人無法無視的困擾。問了房東,說是最近沒人詢問租屋,我要是想找室友就只能靠自己努力。

  一間空蕩蕩的房間,這一次,卻代表了兩段空蕩蕩的關係。

  和他交往前,剛好室友回南部創業,他說想和我靠近一點這才搬進來的。當時花了幾天?一天還是半天?說不定都沒滿,說到底個性也算始終如一,風風火火的來,同是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也不錯,這樣就不需要面對面地和他撕破臉了。

  等進了公司也是一團混亂,我們的體制是周休,但客戶可沒有,哪怕是半夜三點出的狀況,也會什麼都不管地打電話來叫人起床。看著信箱裡躺著十來封的email,點開一封就是一串問題,等全部處理完畢後,午餐時間也早就過完了。

  不曾間斷的混亂讓我胃口盡失,自然就懶得出去吃東西,只草草泡了一杯麥片權當打發一餐。

  用這種敷衍健康的態度生活了三天後,不常在辦公室晃來晃去的蘇輊杰很罕見地把我叫進了會議室。我有點意外但又不能拒絕,只好乖乖過去,可沒想到才剛把門關上,一包帶著熱度的紙袋就迎面砸了過來。

  「吃了。」翻著文件的蘇輊杰頭也不抬,語氣則是不容置疑。

  「謝謝蘇組長好意,但我沒胃口。」把紙袋放下,我彎身行了禮就想出去。

  「那不是我買的,你的反常也不是我注意到的。」

  逼逼按鍵聲響,會議室的自動百摺窗被收起,露出內外均能被看透的玻璃空間。

  幾乎是窗簾才被收起,就看到有雙眼睛筆直地朝這裡望。

  是程秉昊,蘇輊杰的貼身助理。他一臉看起來很擔心,眉頭皺得死緊,對蘇輊杰怒目相視又伸手比了比,居然是桌上的那包紙袋。

  「他說了,你要是沒收下、沒吃完,等等他就要去總經理辦公室告我虐待員工。」蘇輊杰清冷的聲音傳來,同時我懷裡感到一點負荷。「人是鐵,飯是鋼,生活再怎麼不如意,都不如好好吃一頓來得實在。晚上別加班了,準時回家。」

  「可是組長……」

  把門拉開之前,蘇輊杰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別讓大家擔心你,少你一個加班的,公司也不會馬上倒閉。準時回去,這是命令。」

  「……是。」

  啊啊,果然人生最無法遮掩的事就是談戀愛跟失戀嗎?連蘇輊杰都能看出來了啊……

  抱著那包東西回到位子上,因為離開太久而黑頻的螢幕照出了我的表情。一臉的死氣沉沉、疲倦,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般生無可戀似的,難怪程秉昊會擔心我,雖然我只是打從心底覺得疲倦罷了──想到他之前還因為那一個月的事假而覺得抱歉的,心底就有點微暖。

  多麼有勇氣的大男孩,敢於追求自己所要的,那怕是要掏心掏肺,也從來都沒減輕力道地往前衝……不像我,只會懦弱地在每段感情裡尋找,我從來都不會得到的「真心」。

  收了三明治得吃完,收了命令更是不得不遵守,六點開始就被企劃群組裡的每個人用短訊砲轟,幾點幾分倒數計時、收東西速度要快一點之類的,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群人這樣團結。

  像被監控一樣的驅逐出境,最後我只來得及帶走兩個File夾,畢竟這是急件問題,需要在晚上十二點前回覆。

  「你就不能連那都放下?」從茶水間出來、恰巧與我擦身而過的蘇輊杰擰眉問道。

  「蘇組長,這是午夜前必須要回信的……」

  「我能替你回。」他的口氣無庸置疑,他的能力更是無人可及。

  我相信蘇輊杰絕對會說到做到,可是──我真正沒信心的人,卻是自己。

  「就放過我吧蘇組長,讓我有點事能做、心底好過一點……能嗎?」

  就算低著頭,我也能感受到蘇輊杰略顯訝異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凝視片刻後,他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做到他能給的體諒。

 

 

  出了辦公室,沒有想像中那種早下班的愉悅,倒是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站在公司大門,這時間該幹什麼、能幹什麼,沒人能給我答案。好像該吃飯?但我不想吃,也沒人一起吃;那是不是該回家?但我需要找房客、需要有人去把一段平穩的關係填補起來……

  「丁組長!」

  在腦子混亂得看不清任何東西時,一張熟悉的臉孔搶先映入了視線。

  內雙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厚實的唇,微微黝黑的肌膚,和那一頭沒整理就挺像個鳥窩似的亂髮。

  「葉子堯?」

  「是啊。」他點點頭,然後失聲笑了笑,大手拍拍我的肩膀,「丁組長難得啊,今天這麼早下班!」

  「別提了,主管趕人的。」我擺擺手,懶得多作解釋。

  葉子堯也乾脆,他一路小跑上了停著的小巴駕駛座,隨後便在我眼前將車門打開,又是回頭四十五度角地伸手朝著我揮動:「快上來啊,我載你回去!」

  我沒有馬上上車,一來是思緒仍亂,二來是因為環視一圈後,發現小巴已經滿了。

  「小葉,你先照車班發吧,沒位子了,我搭下一班就好。」

  「誰說滿了!」葉子堯挑高了眉,把副駕駛座上的東西收整一番,空出位子來,「快上來吧丁組長,大家都在等你呢!」

  又一次讓葉子堯逼著做了決定。

  但我起不了厭煩或是任何負面情緒,只是皺著眉微微覺得有些困擾,和一點點直接卻自然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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