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聖誕節的隔天是週末，我已經跟周凱棟約好去公司趕稿。這真的是很沒輒的倒楣事，如果不是趕急件要處理，我想任何一個上班族應該都不願意割捨假日。

　　週末的公司冷冷清清，也意外讓我們的進度飛快。

　　我喜歡安靜的工作環境，單純的鍵盤喀喀聲和咖啡香氣可以安定我的神經，對於文案撰寫來說，這是最佳工作狀態，所以到下班前為止，我處理完了五份檔案。

　　趁裝茶水的時候，我偷覷了周凱棟好一會兒。

　　我是環境合宜所以速度快，但從他面前堆高檔案夾消失的速度來看，他顯得很不惶多讓。

　　他專注在螢幕上，沒發覺我的觀察，那份專注，就像會燃燒一樣。這讓我有點替他難過也替他高興。難過的是，他必須藉由不斷工作來釋懷情傷；但也高興於，至少還有工作能成為抒發管道。

　　這一天的我們幾乎沒交談，可我不覺尷尬。和周凱棟同處一個空間裡，我們常常是沉默的，但這種沉默讓人泰然。






　　很高興這種進度，這讓我們的明天可以稍稍喘口氣不用到公司報到。

　　天空還漾著橘黃色，是日落時分。

　　站在門前開了鎖，我很慶幸還有太陽存在，這表示我不用被揣進門也不用被吸血，更不用煩惱貞操危機。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HBO可以再更專業一點。

　　因為……

　　「你不怕太陽？！」我的嘴張到差點裂開。

　　我轉開門把，迎面而來的是萊斯特那張笑臉，而我背後還有日落餘暉替他的俊臉打光。

　　萊斯特還在笑，同時間伸手一把拉過我就把門甩上。他讓我貼著門板，雙手撐在我的臉頰兩側，動作十足十在上演偶像劇。

　　我的記憶快速倒帶，那天夜裡他也是這樣撐著和女人說笑，然後就很用力摟著她種草莓……雖然現在我很清楚他根本就是在吸她血。但這層體悟還是讓我腦內警鈴大作，兩手一遮，我緊緊環著自己脖子怒視他。

　　「嘿，別緊張，我沒有要咬妳的意思。」他很坦然的回答我。

　　「那你做啥靠這麼近？」我瞇緊了雙眼。

　　「唔……」他思考了會兒，又綻出一抹迷人笑容。「寶貝，因為我好想妳。」

　　他的台詞老套到我一臉囧樣。

　　「想個屁！」我抗議地推了推他胸膛。「還有，我才不是什麼見鬼的寶貝！」

　　「妳不喜歡聽這些？」他有點驚訝。

　　「喜歡，怎麼不喜歡？」我答得斬釘截鐵，畢竟世上的確沒多少女人可以抵抗甜言蜜語。可凡事都有規則，規則就是：「說的人是我男朋友而不是你這變態吸血鬼。」

　　他挑了眉，「但妳沒有男朋友。」指出很欠揍的事實。

　　「寧缺勿濫，聽過沒有？」我出手按字數戳了他胸口。雖然覺得外國人的國文造詣不會很好，但我還是很喜歡成語這種東西。

　　我本以為萊斯特會一臉呆樣問我何謂寧缺勿濫的，但他笑得很能理解，而出口的句子非常沒有銜接性。

　　「我是混血兒。」他說。

　　「喔。」然後咧？

　　「中英混血。」他補了一句。

　　「所以，」我挑眉。「你是在跟我解釋其實你中文很好？」

　　他笑了，我拿到賓果一次。

　　這是我第一次在自然光下看萊斯特的笑臉。

　　從我得知他是吸血鬼開始，我一直很既定印象的覺得他是外國人，應該有頭金黃波浪髮絲，高聳鼻樑藍眼珠，一身白皮膚跟噁心的長毛，而其實萊斯特不是。

　　他的眼珠是淡棕色，想催眠我時會轉深，變成很美麗的深棕水晶體；他的頭髮是栗子色，半長不短，很有現代風格，但看起來非常柔軟，我猜摸起來的觸感說不定會像撫摸上好毛皮；五官是美麗的，可沒有外國人的突兀，融合俊雅與英氣，很像西方版偏man的金城武。至於皮膚……似乎是微曬過的蠟蜜色，而且很乾淨。

　　但外國人會很乾淨嗎？

　　我用力回想那天夜裡的發現，但的確不能強求沒看過男人在面前裸體的青澀女人會看得有多仔細。

　　我仰著脖子看他。這才是萊斯特，不是一個外國人，是個混血吸血鬼。



　　「要確認看看嗎？」他噙著笑。

　　「確認什麼？」

　　我的問題讓他的嘴角弧度上揚更多，他往後退了兩步，大方地攤著手讓落日替他補光。

　　「……你真的不怕太陽？」我二度困擾。

　　「沒看過『暮光之城』？」他的回答很妙，還好意替我講解劇情。「那是吸血鬼愛德華跟人類女孩貝拉的愛情故事。有一段就是描述愛德華站在陽光下……」

　　「我看過電影。」我揮手打斷他說故事的欲望。「但我以為那是假的。」

　　暮光之城裡的吸血鬼曬到太陽不會死也不會化成灰，只會全身散發出Bling Bling的鑽石光芒。這一直讓我很詬病，詭異的程度就像哪天突然有論調顯示月亮其實沒有坑坑疤疤，而太陽系也不是荷包蛋狀一樣，是種非常顛覆邏輯的想法。

　　「但你沒有發光啊！」我指出疑點，他並沒有成為Bling Bling的萊斯特。

　　「因為那是假的。」他笑著，「如果我們會發出那種光芒，大概會先讓科學家抓去剝皮吧，不覺得嗎？」

　　這倒是，偏執狂的科學家一定會不惜代價這樣做的。

　　「我們的確畏懼陽光，曬到會不會死？答案是正確的，只要在烈日下烤十分鐘，我就會只剩灰燼。但像這種日落，是我們唯一可以接受而沒有殺傷力的光。」他維持著笑容跟我解釋，然後狹促地朝我眨眼：「要確認看看嗎？」

　　到底是要確認什麼？烈日下烤吸血鬼嗎？

　　他噗嗤地笑了下，微微搖著頭說不是。

　　「那要確認什麼？我已經知道你能欣賞夕陽了。」

　　說實在，我很缺乏耐性，特別是像這種跳針式問話會讓我的不耐煩倍增。

　　這一次萊斯特拉了我的左手過去，「確認，妳有疑慮的事情。」

　　「蛤？」

　　他用了我的手撥開那件穿得很「開岔」的白襯衫，讓整個胸口直到隱約的腹肌曲線都裸露在餘暉下。

　　身材真好、非常好。

　　萊斯特的身材是精壯型的，不是噁心肌肉男也不是瘦排骨，是那種穠纖合度很有力道的肌肉線條，搭上乾淨無毛的肌膚，嫩滑得讓我差點動手去感覺那股美好的黏膩……

　　我瞧得眼睛都直了。

　　萊斯特的笑顯得非常得意，他在我耳邊微吐著氣，讓我心跳加速到破表，甚至一度拉著我的手就想往胸前擱──

　　我掙了開來，再最後一秒。當我臉紅心跳衝進浴室的時候，還能聽見萊斯特隱約的笑聲。

　　我終於知道他到底是要確認什麼了。

　　他的肌膚，的確是微曬過的蠟蜜色，而且乾淨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