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快的,她就發現所謂「不同」的真相。


  這一天,她又立在窗前。

  從窗櫺望出去的天空破碎,連帶的花圃也是,但她不介意這樣的破碎,反而覺得接近。透過這樣切割的畫面,她可以選擇要駐留在哪個夾縫裡過一天。

  她的眼神是失去焦距的,直到她瞧見欄杆下一個偷偷摸摸的身影為止。

  一身灰色長袍,標準這裡男僕的裝扮。

  她看著他站在屋簷的陰影下,一雙眼睛直盯著盛開的向日葵。

  要摘花嗎?

  她模模糊糊的想著。這棟屋子裡,似乎沒有花瓶擺飾的鮮花。

  一個失神而已,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衝了出去。



  不可能吧?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她一定是看錯了……



  抱著些微希望,她來到了方才那名男僕站立的位置。

  「不見了……」

  真的消失了!那個男人、那個灰色衣袍的僕人──消失了!

  她捂著嘴不敢叫出聲,瞠目看著那團在陽光下冒著黑煙的灰袍、那消失男僕的灰袍。

  所以她沒有看錯。

  她親眼見著那男僕頓了頓就往花圃裡跑,但才剛踏出屋簷而已,他的臉、他的手就開始起黑霧,他發出像被灼燒的痛嚎卻沒有停下腳步,花盡力氣的用力往前踏著,伴隨逐漸加重的黑霧。

  直到在向日葵旁倒下來的瞬間,從她眼底看去,頭顱已不復見。

  

  「……死了嗎?」

  「真傻。早跟他說了就不肯聽……」

  「唉,他就死腦筋,一直不肯放棄。前幾天還聽他跟我提起他小女兒吵著要向日葵的事情……」

  她一直默默的聽著,在陰影裡其他奴僕的竊竊私語。

  早就知道會死,也還是堅持著要摘下那朵向日葵嗎?

  她望著向日葵,又看向那團已經失去主人的灰袍。



  她覺得羨慕。

  基於一股羨慕,她在花圃裡挖了個坑埋了那件衣服,和那朵向日葵一起。





  隔了兩晚,她拒絕飲食靜默的待在房裡。

  坐在床沿,她緊盯著門口,專注的像要燒出一個大洞。

  「妳在等我?」

  男人的聲音響起,她看了過去,男人悠悠哉哉地坐在斜臥長椅上。

  「沒有。」

  他揚起一抹笑,「那又為什麼不吃?」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攤開手,是一小塊灰色布袍的衣角。

  男人揚眉。「我知道妳收埋了他,這不用向我報告。」

  「為什麼他會消失?」

  那天離開他房裡後,她一直在思考這裡的人到底和她是哪裡「不同」。

  她觀察著,不論男僕還是女僕,瞧見她時都會噤聲,像一個不小心就會透露不該知道的事情讓她知道。這讓她很為難,因為這樣,她常常問遍了僕人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他們懼怕她,但有的時候,她會察覺,那些背地裡的眼光充滿欽慕。

  有什麼好羨慕她的?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為何站在花圃裡時,沒一個人敢靠近她。

  「你對他們下禁令,不能離開宅邸範圍,否則殺無赦?」

  「很接近,但不是。」

  「……要是我走出大門,也會化成一團黑霧嗎?」

  男人猖狂的笑了起來。

  「不,妳不會。」

  「那為什麼他們──」

  「他們怎樣,不關妳的事。」

  「──那是一個生命。」她感到呼吸一窒。

  「生命?」他發出輕蔑的笑。「妳這個追尋死亡的女人憑什麼跟我談論『生命』?」

  「自我放逐是我自己的事。而你不該這樣對待他們!」

  她不平的將衣角扔向他,然後眼睜睜的看著灰布在接近男人還有幾十公分的範圍外起火燃燒,化為一團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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