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硯!我成功了!」

  藍色的冷光螢幕裡映著這六個字。


  那六個字很好用,不但堵住了阿修喋喋的嘴,也把對我的折磨提到了最高點。

  我們站在涼亭裡,看著身上已經披了陳愷翔外套的小晴,以一種嬌羞的姿態走在陳愷翔身邊,她的嘴角凝笑,而陳愷翔也是。

  直到他們走遠了,我才恍然地察覺到手上的菸已經燙了我很久。

  我甩了甩手,對阿修說:「走吧。」

  「走?走去哪?你該不是要繼續跟蹤他們吧……」

  我對著他笑,「我才沒你那麼無聊,我是要回家。」

  「回家?你行嗎?」他睞著我。

  「怎麼不行,」我笑笑的,從口袋裡拿出菸點燃。「我又不是路癡,怎麼可能走不回去?」

  阿修擰著眉,嘆氣。

  「你要逞強到什麼時候啊許硯儒,你沒發現從剛剛到現在你都抖個不停嗎?」他奪去我手上的打火機跟香菸。「你看你自己的手,都紅一大片了你還想騙誰說你一點事都沒有?」

  「我真的──」

  「你真的有事!」他截斷我,「別再想瞞我了好不好,你騙不過我的。要抽菸可以,我幫你點,別拿著打火機燒自己的手還當沒知覺一樣。」

  喀嚓一聲,打火機冒出火舌,燃了香菸。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我剛剛卻一直都做不好。

  低頭看了自己的手,右手食指有被菸燙傷的黑圈,而左手則是好幾隻手指被火燒紅了一整片。

  可是很奇怪,我一點都不覺得痛。

  「晚上去我那裡睡吧。」阿修把菸遞到我嘴邊。

  我抽了一口,漫在白霧之中。「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管你一個人可不可以,這是我的堅持!」他拉著我走,帶我到他停車的地方,開了椅墊拿安全帽就往我頭上扣。「回我那裡去吧,至少在那裡,你不用再假裝自己沒事。」

  「我沒假裝啊……」

  「我總可以讓你安心點吧臭小子!」阿修在我安全帽上敲了一把。

  我怔怔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面對我的怔然,阿修笑了笑。他跳上機車,催了催油門,道:「走囉,回去囉!等一下呢,我們就先去大賣場買他個兩打啤酒,再買條菸跟一些鹹酥雞,晚上開個失戀派對大吃大喝一頓吧!你說好不好?」

  「……好。」

  我扯了扯嘴角笑,爬上後座坐穩,忍不住地將頭倚在阿修的背上,掩飾住那些從眼角裡滑落了液體。






  這一夜,我喝掉了整整一打的啤酒。

  阿修說,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酒量這麼好。

  其實我不是酒量好,我早該在第五瓶之後就醉倒的,但我卻不知道那一晚為什麼我怎樣喝都不會醉。我的意識很清楚,而手腳卻不怎麼聽我使喚。

  當時我只是一瓶又一瓶的開,希望在哪一瓶飲盡之前,我能喪失所有意識地沉沉睡去。

  在一個我無須看見小晴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純白夢境中睡去。

  只是周公似乎不怎麼願意讓一個酒鬼去陪他下棋,所以我始終都意識清醒。我看著阿修努力的想陪我喝到最後,但他畢竟沒有悲傷的動力能支持他,才喝到一半他就醉倒在地上喃喃的睡著了。

  酒精麻痺了我的身體,卻沒有麻痺我的靈魂,這是要我再多受點折磨嗎?

  原來真的是這樣啊……悲傷的人總喝不醉。盼望透過酒精把痛苦帶走的人,最後卻還得在孤獨中忍受靈魂被凌遲的慘劇,還真是夠悲哀的了……

  夜很深了,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安穩的睡去了,只剩下我醒著,跟一支被拒絕接聽所有來電的手機陪我。

  很配合的,手機在我望著它時又響了起來。

  來電,吳小晴。

  怔怔的聽著鈴聲響完,那抹冷光藍在顯示出最後一句話時消逝──二十通未接來電。

  我知道小晴打給我是要說什麼,我知道,所以我拒絕。除了眼睜睜的看著藍色冷光亮了又滅、滅了又亮的,也除了繼續喝酒麻痺我自己之外,其他的什麼舉動我都做不出來。

  那一夜,我被深深的黑所籠罩,逃不出來。






               那一夜,我被深深的黑所籠罩,逃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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