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窩，喝杯茶共賞一語秋話

　　也許我真的應該慶幸已經沒有退路的我們，因為這兩三天以來，我首次感受到平靜的滋味。

　　非常長久的一段日子，我沒有好好睡過、好好休息過，我在每天的夢裡夢到被葉子斥罵，在每天的夜裡被罪惡感不停折磨。一切惡夢的開始，就源自於我在心底承認自己已經愛上阿帆的剎那。

　　可是這些痛苦，在那個山區小雨的午後終結了。

　　因為我們之間那座用我的沉默、阿帆的退讓以及葉子的無知所組成的天枰，已經在揭曉的那一刻崩垮。從今而後，我無須為了掩護誰而傷害誰，我唯一要負責的，只剩下我跟阿帆的感情。

　　這樣很好，至少我不用再心心念念地掛著秘密會在什麼時候被人看穿，但是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我的心裡空了一塊，我多了分愛情，卻少了分友情。


　　「紫鵑？紫鵑？」

　　「啊？」回過神後，我才發現阿帆早就在我身邊坐下了。

　　「妳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連我來了都不知道？」阿帆溫柔地伸手撥撥我耳際飄落的髮絲，神情舉止間都充滿了對我的關愛。

　　「沒什麼。」我微微笑，帶過這個問題。「你吃午餐了嗎？」

　　「還沒，妳要吃什麼嗎？我去幫妳買回來。」陽光的笑臉仍在，但和以往有些不同，現在的笑臉上多了一分成熟氣息跟寵溺的意味。

　　「你決定吧，我都可以。」

　　「那妳乖乖等我，我馬上回來。」

　　「嗯。」回他微笑，我難得地溫馴點頭。

　　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阿帆，那我就該表現出來。我們的默契猶在，還是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能洞悉對方的想法，所以我不能讓阿帆替我擔心。

　　我明白那道新的傷口也同樣會存在於阿帆的心底，只是這世界本就如此，不是你傷害我，就是我傷害你。尤其是愛情這檔事，沒有所謂對錯、公平以及補償存在，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人能掌握下一秒的變化。

　　經過這些事情之後，我大概明白了。

　　有些事情，當下是最重要的。錯過了，就不能重來。

　　我已經錯放開了姚昱彥的手，而現在，我不想再錯放開阿帆的手。

　　習慣本身就是個可怕的東西，我習慣於阿帆的陪伴，習慣到他已經融入我的鼻息之間，一旦沒有了他，我會連呼吸都做不到。

　　是這樣經年累月的感情被昇華了吧。

　　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我看見一種很熟悉的包裝紙，那是某種巧克力的包裝紙。那味道很美，甜得讓人心醉，而它，曾經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望著它，我笑了。

　　這是我在經過了姚昱彥的事情之後，第一次看到與巧克力相關的事物會笑。

　　我心底在想，也許這份新的愛情，可以救回我心底的苦澀吧。


　　「江紫鵑！」

　　「誰？」

　　「妳是不是在跟蔡品帆交往？」

　　我把視線放在來人身上，發現她是個非常具有個人色彩的女生，濃艷色系的妝把她的嬌襯托得很剛好，感覺就是一位非常有個性的女孩。

　　「是啊。」我點頭，毫不避諱地回答她。

　　那女孩大概是沒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她很明顯地楞了一下。「妳──那妳沒想過有很多人也喜歡阿帆嗎？」

　　「我想過啊，」我輕輕笑了。「但那不是我能左右的，對嗎？」

　　「……妳先前對阿帆不理不睬的，現在妳又回過頭去接受他……妳是不是故意要做給我們看的？」女孩有點生氣，口氣裡都是對阿帆的惋惜。

　　「不是，我是真心喜歡阿帆的。」

　　「真的？」

　　「嗯，真的。」我點點頭，微笑。

　　「那……妳朋友葉庭呢？」女孩蹙眉。

　　她這句話，讓我臉上的弧度僵住了。

　　「我記得她是個很甜美的女生，而且比我們都還要喜歡阿帆吧？她每次都跑來跟我們說要我們成全她的心願、說她真的很喜歡阿帆……妳現在跟阿帆在一起，那她呢？」女孩擦著淺橘色眼影的眼睛尖銳地看著我。

　　「……我很抱歉。」

　　愛情裡面，沒有所謂公不公平，更沒有誰對誰錯，對她，我只能說聲抱歉。

　　女孩瞇著眼睛，看著我的視線不曾偏移一秒，經過一段時間後，她開口了。


　　「江紫鵑，妳很幸運，知道嗎？」

　　「我知道。」能擁有阿帆，我真的很幸運。

　　「如果知道，那就別說抱歉。懂嗎？」

　　別說抱歉？為什麼？

　　我把大家喜歡的人搶走，讓他們每個人都傷心失望，難道我不該為此感到抱歉嗎？

　　「傻瓜！」女孩笑了，「愛他，就該給他幸福啊！」

　　她那抹笑容非常美麗，耀眼得讓我怔了怔。

　　「愛一個人，並不是只有擁有才能稱作是愛，選擇笑著成全他、讓他去擁抱自己的幸福，不是更好嗎？」

　　女孩加深了笑，朝我擺擺手：「希望妳好好珍惜他，再見。」

　　成全也是種愛情嗎？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樣也能讓自己愛的人幸福。

　　真的是一語解開困惑啊，那個女孩子用了真心祝福我跟阿帆，即使代價是埋葬了她的愛情，但是她的笑容告訴我，她並不後悔，因為她放手成全了自己喜歡的人，把自己幸福的權利都交給了對方。

　　「愛他，就要給他幸福……」

　　我會的，謝謝妳，不知名字的女孩。